他雖沒有出言詢問,可看蘇其正的面色,就知曉陛下定然是收回了安平王府的爵位。
以傳承百年的爵位換蘇禮一命,這買賣也不知是划算還是不划算。
他早已料到了崇珍帝的目的,只是沒想到蘇其正的反應會這般大。在徐懷安的心裡,安平王府的這爵位有和沒有也差不了多少,作為宗氏,該享的好處是一點都沒享到,倒是因為這點爵位飽受皇室的猜忌。
與其過這樣如履薄冰的富貴日子,倒不如捨棄了爵位,過平平淡淡、穩穩足足的日子。
這樣的話,徐懷安也只能在心裡想一想,卻不能出言勸慰蘇其正。一來是他的身份不允許他這樣做,二來他到底是個外人,說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話只會讓人心生厭煩。
馬車停在了安平王府門前。
蘇其正也飛快地收拾了自己的情緒,定要確保自己的臉上沒有半分傷心。於是,他向徐懷安道了謝,這便要走下馬車。
在他離去前,徐懷安難忍心中的慨然,便說了一句:「伯父,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蘇其正僵了僵身子,微不可聞地應道:「多謝。」
之後,他便走進了安平王府的紅漆木大門內。
崇珍帝是個說話算話的人,當日夜裡便把蘇禮放了出來,慎刑司的人來安平王府遞了信,蘇其正、宗氏與蘇婉寧、6夢嫣都奔了出來迎接蘇禮。
慎刑司的人從馬車裡抬出了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蘇禮。
夜色如此深許,可蘇婉寧還是能瞧見蘇禮身上觸目驚心、還在不斷滲出血來的傷痕。
府醫與熱水、湯藥早已準備妥當,徐懷安還託人送來了幾根百年人參和止痛的丸藥。
蘇其正紅了眼眶,親自與幾個管事們抱著兒子走進了前廳。
前廳內燒著暖融融的銀絲碳,府醫小心翼翼地剪開了蘇禮身上與傷口黏在一起的囚服後。宗氏看著兒子的慘狀,險些就哭暈了過去。
為了不讓她傷心,蘇婉寧讓嬤嬤們給她端了碗安神藥來,哄著她喝下後讓人扶她去耳房裡歇息。
蘇禮了無生息地躺在地上,6夢嫣哭過後親自拿了個銅盆,用軟帕浸了水,一點點地替他擦拭臉上的傷痕。
可他身上的傷處實在是太多了一些,擦了這個,還有無數個傷處等著她。
蘇其正不忍再看。
等到府醫剪下了蘇禮套在外頭的囚服後,便讓人去將那止痛的丸藥拿了過來,只說:「二爺怕是受不住縫合傷口的痛,還是讓他吃顆丸藥吧。」
話音甫落,月牙和丹蔻立時奉上了丸藥。
蘇婉寧小心翼翼地抱起禮哥兒的脖子,借著力讓他吃下了丸藥。而後府醫便燒熱了金針,替蘇禮縫合起了傷處。
中間,蘇禮一度被疼醒了過來,在他看清楚身側立著的都是他的親人與妻子後,他立時又放心地昏睡了過去。
等一切息止的時候,天邊也泛起了魚肚白。
府醫叮囑要讓人寸步不離地守著禮哥兒,一旦發起高熱,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回他的性命。
蘇婉寧點了二十個奴僕照顧禮哥兒,並勸著6夢嫣回屋子裡歇息片刻。
她道:「若禮哥兒醒了,我就讓人去喚你。」
6夢嫣抬著淚眸應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宮裡又來了人,這一回的御前總管態度還算客氣,笑著向蘇其正要了鐵卷丹書,和先帝賜下的御劍。
蘇其正沒有任何留戀之意,便將這些代表了安平王府往日榮耀的死物都交了出去。
只是午膳前夕,他實在沒有胃口用膳,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裡,對著老英平王府的畫像默默流了許久的淚。
午膳後,蘇婉寧見禮哥兒沒有發高熱,她安下些心,做了點糕點後去了蘇其正的書房。
彼時蘇其正眼眸已不再那般紅腫,也好像沒事人一樣坐在扶手椅裡看醫書。
蘇婉寧推開屋門,瞧見這一幕後心裡卻酸澀的厲害。若可以,她寧願自己的爹爹放聲大哭、或是飲酒度日一會兒,而不是像這樣,將所有的苦痛與傷心都埋在心底。
她將糕點擱在了蘇其正的桌案前,因瞧見了筆洗裡放著的翠玉小羊毫,依稀記得這是自己出嫁前親手所做,沒想到爹爹還留著它。
她便笑著說:「府醫說了,禮哥兒已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他身子骨強健,會一日一日好起來的。」
蘇其正聞言點了點頭,因瞥見了女兒眼底下的烏青,知曉她是因排程著家事而一夜未睡,便道:「苦了你了。」
蘇婉寧走到他身前,笑盈盈地說:「爹爹,沒事的。」
「最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往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她本意是想讓爹爹不要責備自己,安平王府能強撐到今日已是不易,那些權勢和爵位沒了興許是件好事。
可說著說著,她又想起了這些年自己爹孃的不易、禮哥兒躺在地上的悽慘模樣,鼻頭驀地一酸。
淚意沒有侵蝕她堅強的心志。
蘇婉寧就這樣流著淚,倔強又堅定地說:「這爵位幾時讓我們享過福?丟了才好,丟了我們才能過柳暗花明的好日子。」
第56章 平凡日子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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