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沉悶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在耳膜響起。
雲奚的靈魂彷彿被置換到了另一個維度了,看到的一切模糊又詭譎。
她看到了一顆巨大的,佈滿血線的心臟。
這顆心臟包裹著一顆巨大的、發光的星球。
鮮紅與迷霧一點點將星球核心裡的光吞噬,整顆星球就像是久不見晴天的霧都,充滿了陰雨天要落不落的潮溼和陰暗感。
在星球上還有無數細小如螞蟻一樣的人,在他們身上,絕望、恐懼化為實質,順著一根根紅色的線連線到鮮紅的心臟上,同時,又不斷有粘稠的迷霧粘附在人類身上,逐漸要將人吞噬。
這些逐漸被迷霧覆蓋吞噬的人,面容都若隱若現,身上的特徵似乎逐漸在人和非人之間模糊。
灰濛濛的天空中隱約透著出點光,照散霧氣,但是發光的太陽光芒卻逐漸黯淡。
整顆星球像是在被逐漸拖入永夜。
雲奚記得,她去蜘蛛別墅時已經是黑夜了。
但她卻有種隱隱的預感,這就是恆光星。
以另一個角度呈現在她眼前的恆光星。
如果說她的□□在恆光星的表世界,雲奚猜測,現在是她的靈魂在恆光星的裡世界。
當霧氣徹底掌控這顆星球,日輪墜落,這顆星球就會永遠迷失在迷霧之中。
在鮮紅跳動的心臟上,還有一顆若隱若現的眼睛,它的輪廓比其他物體更加模糊,眼白中伸出了一條條觸手,連線在心臟上,那隻眼球的目光一掃,灰霧覆蓋的速度就會加快。
那顆眼睛轉動,最後,中間裂開一條黑縫的紅色瞳仁看向了雲奚。
從天空注視而下的眼珠,冰冷、詭異,像是一顆巨大的星球壓在天幕上。
人類在這些非人的異類面前總顯得無比渺小,只要直視一眼便會升起無法抗衡的恐懼。
甚至能摧毀人的理智,使人精神陷入瘋狂。
但是雲奚還是認出了,這是神明家園裡的小眼球。
在她被紅線纏縛住時,因為她一瞬意識的恍惚,小眼球終於和古神心臟產生了聯絡。
只不過這聯絡並不牢固,至少祂還沒有直接脫離古神家園的控制,不然天空中那顆眼球就不是幾乎透明的狀態了。
但毋庸置疑,這顆眼球在努力脫離神明家園的控制。而且一旦它和心臟融合,日輪和心臟兩相對峙的場面就會被打破。
注視她的眼球裡瞳孔亂轉,空氣之中,冰冷粘稠的觸手試探性地碰向雲奚。
這是被壓制的狼,在找到反攻的機會後,開始試探性地想要評估主人的力量。
祂有一定的馴服度,但還沒被完全馴服。
擁有心臟為靠山,這是祂距離反攻成功最近的一次。
雲奚也注意到了裡面的蠢蠢欲動和冰冷。
她不閃不避,反而抬起手,抓住了一根試探的觸手尖。
銀白的觸手柔軟、滑膩,但是隻要主人想,柔軟的觸手能夠在瞬間變成比鋼刃還鋒利的刀,甚至鼓起倒刺,吸食血液。
最開始小眼球入住神明家園時,沒少用觸手襲擊她,只不過在神明家園裡,任何攻擊都對雲奚無效,而且那些觸手對她來說一扯就斷。
再後來在神明家園呆久了,祂似乎也知道攻擊無效,不再試圖攻擊,只是喜歡纏著她的手。
但是現在情況卻發生了倒置。
曾經在她面前細如髮絲的觸手,現在粗大得像巨蟒,能輕易捲起她。
舞動的觸手上,湧動著令人心臟膽寒的壓迫感,隨著它靠近,人類的本能壓迫著每一個細胞都叫著危險。
心臟開始跳動如擂鼓,泵血的速度不斷加快。
雲奚調整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恐懼是汙染的種子。
她知道古神能感知到人類的生理狀態和情緒。
因為雲奚長久積累的餘威,小眼球現在還在試探、猶豫,但是一旦她表現出任何退縮和恐懼,惡獸的信心就會如風中的燎火一樣迅速增長。
不到一個呼吸,雲奚就調整好了狀態,心跳逐漸平緩,血液流速減慢,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危機,或者說……不在乎。
就好像……她有百分百的把握將祂壓制回去,哪怕祂現在碰到了另一片碎片。
果然,因為忌憚,銀白色的觸手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而是乖乖地被握住觸手尖,柔軟又無害。
只是天空中那一隻猩紅色的瞳孔,還在靜靜注視著雲奚。
“回去。”
她說。
聲音平靜,又帶著股居高臨下的命令。聲音理所當然,連音調都沒變。
這語調小眼球太熟悉了。
在神明家園,每次她命令或懲罰祂,都是這樣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