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徵蘭覺著他仗勢欺人強人所難,低著頭悶不吱聲。
李逾卻又笑了起來,道:“不過開個玩笑而已,姚兄莫不是當真了?”
姚徵蘭又覺著他喜怒無常。
兩人就這麼磕磕絆絆地聊著天回到大理寺,見一人揹著包袱在牆根處徘徊。
“羅秀才,你為何會在此處?”姚徵蘭認出那人,上前問道。
羅秀才今日打扮格外整潔清爽,髮髻束整齊了,胡茬也剃乾淨了,是個白面書生的樣兒。
見了姚徵蘭,他忙上前行禮,道:“姚大人,我不日便要離京,特來打聽一下案子的進展。”
姚徵蘭道:“米行的案子讓刑部接手了,目前,光憑你提供的手札,我們無處著手。”
羅秀才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沒這麼簡單的。昨日我遇見一個同鄉,說就在離京師不遠的清水縣見過一個很像我姐姐的尼姑,我想去看看。”
姚徵蘭頷首,道:“若有線索,請一定回來告知。”
羅秀才應承了。
“方才那人是誰?”羅秀才離開後,李逾問姚徵蘭。
姚徵蘭道:“這說來話長了,郡王若是感興趣,待會兒我將他的手札給你瞧瞧。”
兩人回到大理寺中,天色已是不早,顧璟還在閱卷房。
“你怎麼還沒回去?”李逾問他。
顧璟道:“等你。”說罷看看與李逾一起回來的姚徵蘭,本想問一句的,見李逾虎視眈眈看著他,遂作罷。
李逾又對姚徵蘭道:“承恩伯府離長慶樓不近,要不姚兄就與我一道直接去長慶樓用過晚飯後再回去,也省得來回奔波。”
姚徵蘭才不想跟他一起去長慶樓,當下就欲找藉口推脫:“我……”
“姚兄若是怕家中擔心,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已一早派人去府上知會過姚伯爺了,姚伯爺說姚兄傷愈不久,拜託我多多照顧。”李逾說著,大喇喇伸手攬住姚徵蘭的肩,心情頗好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今晚姚兄你哪兒都不要去了,跟在我身邊就行。”
“郡王你說話就說話,不要勾肩搭背的。”姚徵蘭忙忙地推開他的手,尷尬得都不敢看知道她女子身份的顧璟,丟下一句“那我去換身衣服”就跑出去了。
“你讓她很緊張。”顧璟看著李逾道。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待到為皇祖母祝過了壽,回去我爹必然要逼我成婚,我必須在皇祖母壽宴之前,將她拿下。”李逾躊躇滿志道。
“即便如此,你也不要太不知分寸了,她畢竟是個……須知風流和下流,只有一字之差。”顧璟說不清楚此刻自己心中那股淡淡的彆扭之感從何而來,讓他不是很舒服。
“下流?我怎麼下流了?摟一下肩就下流了?”李逾跳了起來,軒著雙眉辯解道:“我摟她,那是因為……因為我能對她負責,才摟的。這哪兒下流了?我告訴你啊,別摻和我的事,待會兒我與她先去長慶樓,你不許跟我們一起走。”他伸手指點著顧璟做威脅狀,然後轉身出去了。
顧璟起身來到窗前,從半開的視窗往外頭院子裡看,暮色中隱約見姚徵蘭從她的理事房出來,與等在她門外的李逾說了兩句話,似乎還往他這邊看了一眼,這才與李逾一道往大理寺外去了。
他關上窗,回到書案後,拿過卷宗想再審一份案卷,可眼睛看著字,精神卻無論如何也集中不了。僵坐了片刻,他也不再勉強自己,收拾好書案便起身出門,打發走前來接自己的江雲,不遠不近地跟在李逾與姚徵蘭後頭。
姚徵蘭跟著李逾走著走著,竟走到一條小巷中,此時天已經黑了,月亮卻還未出來,巷中十分昏暗。
她不免有些緊張起來,道:“郡王,中午去長慶樓走的似乎不是這條道。”
李逾道:“這是近道。”他轉過頭看了姚徵蘭一眼,語帶笑意:“姚兄似乎有些緊張,莫不是怕黑?”
姚徵蘭攥緊了袖子乾笑道:“我一介男子,怎會怕黑?郡王說笑了。”我只是怕你而已。
“男子怎麼就不能怕黑了?我一位表叔,因為小時候走丟過,獨自一人在漆黑的樹林裡過了一夜,到現在四十多歲了,睡覺還要點著燈呢。”李逾道,“姚兄若果真害怕,可以牽住我的袖子。”
“我不怕……”姚徵蘭話還沒說完,足下被凸起的路磚一絆,一個踉蹌向前跌去。
李逾忙一把抓住她的小臂將她扯住,驚詫:“姚兄,眼下不過秋天,你怎的就穿這麼多?這是連棉衣都穿上了?”
姚徵蘭心中一慌,結結巴巴地辯解道:“我就是……就是傷愈不久,有些畏寒而已。”為了轉移李逾的注意力,她又道“這巷中委實光線昏暗,路又不平,就、就勞煩郡王了。”她伸手牽住李逾的袖子。
李逾果然不再問棉衣之事,唇角一彎道:“無事。”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後,顧璟從巷道轉彎處出來,望著遠處兩人有些模糊的背影。
他還是第一次發現李逾如此錙銖必較,這怕不是還在意上午姚徵蘭扯他袖子之事,這才帶人來走這兩邊沒燈地面又凹凸不平的巷子。
姚徵蘭牽著李逾的袖子走了好一會兒,見他也沒什麼異舉,不免暗暗鬆了一口氣,心中暗想怕是自己想多了。也許這南陽王就如顧大人所言,本性如此,因身份之故不太在意旁人想法,這才屢屢讓人覺得有些不適,實際上並無什麼壞心。
正想著呢,鼻尖忽然捕捉到一絲極香的包子味兒。又轉過一個巷角,前面忽然出現了燈光。
原來在這小巷深處,居然還開著一個包子鋪。
“無腸包子鋪?好怪的名字。”兩人走到包子鋪門前,姚徵蘭鬆了牽著李逾袖子的手,仰頭看著招牌道。
“姚兄難道不知,螃蟹又名無腸公子?”李逾笑道。
“螃蟹?莫非,這家賣的是蟹黃包子?”姚徵蘭眼睛一亮。
李逾看得好笑,點了點頭,回身買了六個包子,讓店家分兩份包起來。他將其中一個紙包遞給姚徵蘭,道:“吃吧。”
姚徵蘭見那包子個頭比男子的拳頭還大些,這三個吃下去,怕不是肚皮都要撐破,當下便道:“郡王,這三個包子吃下去,怕是晚飯就吃不下了。”
李逾當下便笑了起來,對姚徵蘭道:“姚兄該不是吃不下,才找這樣的藉口吧?”
姚徵蘭:“……”
“誰吃不下了,莫說三個,便是……”
“便是什麼?難不成我買少了?那我再去買些?”李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