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句“不配”顯然是推辭,不然誰會皇后都不當,去當妃嬪?
趙晏深吸一口氣,勉強將神情維持住,他負手而立,語氣四平八穩,聽不出絲毫異樣:“你不願意跟我成婚?”
謝靈梔隱約感覺不
弋㦊
太對,她定一定神,勉強笑了笑,試著解釋:“是我這個人不懂規矩,脾氣也不好,所以就不想在陛下跟前礙眼……”
話未說完,便聽面前的人哂笑一聲:“你說什麼?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他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一雙眼睛黝黑黝黑的,像深邃的古井。
謝靈梔呆愣了一瞬,感覺空氣在慢慢凝固,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電光石火間,她忽的意識到:他方才不是在詢問她的意思,而是在知會她一件事。她回答的,大概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也是,他是天子,自然是不容許別人拒絕的。
思及此,謝靈梔不安漸濃,低垂著腦袋,不再說話。
趙晏闔了闔眼睛:“說說看,為什麼不願意做皇后?”
“我覺得我不配……”謝靈梔還沿用先時的說辭。
“說實話。”趙晏冷聲打斷,“我不想聽這些。”
“我說的就是實……”
趙晏冷笑:“謝靈梔,你再不說實話,信不信我今天就下詔書要你進宮。”
謝靈梔心尖一顫,只得硬著頭皮道:“好吧,我說。因為我這個人心眼小,做不了賢惠的婦人。”
“嗯?”趙晏挑眉。
謝靈梔垂下腦袋,不去看他。她將心一橫,大著膽子道:“我不能接受夫君有別的女人。我只有他一個,他自然也只能有我一個。”
以前在花溪村,村人貧苦,鄉下漢子能娶到媳婦已屬不易,十里八鄉看不到一個納妾的。是以她從沒有過這方面的擔憂。然而到了京城後,發現大戶人家妻妾成群,皇家更是有內命婦。
“就因為這個?”趙晏神色不自覺緩和了下來。
他想,若是因為這個緣故,那她拒絕入宮沒什麼可指責的。姑娘家,醋性大點,想獨霸他何錯之有?看在兩人過往的情分上,他完全可以遂了她的心意。反正他也沒想要別的女人。
謝靈梔一怔,心想,這還不夠嗎?
見她不答,趙晏出聲催促:“問你呢,是不是隻有這個原因?”
謝靈梔覷著他神色,看他態度不錯,不像是很生氣的模樣,就大著膽子道:“也不是,其實還有一個緣故。”
“什麼緣故?”
“我害怕你……”
“什麼?”趙晏略一挑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怕我?你怕我什麼?”
第一次見面都敢連請求帶威脅要他假扮她未婚夫,現在說害怕他?他又不是青面獠牙,形貌恐怖,有什麼可怕的?
謝靈梔咬了咬牙:“我畏懼陛下威嚴,不想在畏懼中過一輩子。”
趙晏眸間的那點笑意很快消失不見:“我嚇唬你了?”
在她面前,他幾乎連“朕”都很少自稱,也多是以常服出現。她還覺得畏懼?
謝靈梔心想,這還用問嗎?哪次不是以皇帝的名義不准她這個,不准她那個?
先前在花溪村,兩人還能有來有往,他生氣他的,她毫不在意。京中重逢後,她多次處於下風。——當然也有歡喜的時候,可終究是少數。誰願意一輩子看人臉色,過這種憋屈日子?
這話不太好說出口,她只能忖度著道:“陛下並不曾故意嚇我,是我畏懼陛下,因此在陛下面前,束手束腳,心中不安。”
趙晏冷笑:“束手束腳?心中不安?我做什麼讓你不自在了?”
他感覺已經夠放下身段了。
謝靈梔抬眸瞧了他一眼,見他面色沉沉,不自覺心裡一緊:“不不不,陛下沒做什麼,是我自己膽子小,怕陛下生氣。”
“你怕我生氣?”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趙晏冷哼一聲,“你惹我生氣的時候還少嗎?你以前……”
才說得幾個字,他便注意到面前的少女面龐雪白,睫羽劇烈顫抖。
趙晏心中一震,一些模糊的畫面在腦海快速閃過,他生生止住已到嘴邊的話語。
是了,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不一樣的。
儘管他自忖並不曾真正為難她,可他的身份對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種威懾。更何況他從小身居高位,並沒有顧忌她的想法。只有看她哭了,才哄一鬨。
和他在一起相處時,很多時候,她的言行未必是發自本心。
趙晏心底突然漫上了涼意,他的目光在她臉上一點點逡巡,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不安。
這更驗證了他方才的想法。
趙晏雙唇緊抿,心頭窒悶,沉默了好一會兒,壓下種種情緒,問:“還有嗎?”
謝靈梔搖頭,小聲道:“沒有了。”
一則她想不到更多,二則即便有,她也不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