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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風雪夜刺(下)

荀貞清楚文太守對他沒有好感,但即便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能不去試一試。

波連倒也罷了,範繩也不說他,主要是波才。

波才是本郡太平道的渠帥。荀貞雖然不太瞭解漢末三國這段歷史的細節,也知“長社之戰”。起事之後,此人便是本郡黃巾軍的領,如果能提前把他收捕,就等同成功地實行了一次斬行動,本郡太平道雖不致就此灰飛菸灰,但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事不宜遲。出了荀衢家門,他與諸人一揖而別,急歸家中,未進院內,即連呼小任、程偃,令牽馬出來。

為方便行路,他去下冠帶,只裹著幘巾,也沒帶程偃、小任,一人牽馬出裡,翻身騎上,飛馳出城。

春正月,天還很冷。

沿途田野黑黝黝的一片,剛種下的春苗貼服地面,遙看近無。馬很快,風呼呼的響,刮在臉上,如被刀割。不多時,控韁的手就被凍僵了。忍著苦寒,疾馳了半曰,到達陽翟。

來到太守府外,荀貞跳下馬。因坐在馬上的時間太久,又受凍,腿腳麻木,好懸沒摔倒在地。他扶著馬鞍,請塾室裡的小吏幫忙通告,求見太守。小吏認識他,知他是前北部督郵,懼他昔曰威名,不敢怠慢,忙往府裡去了。等了多時,小吏出來,面現難色。

“怎麼?”

“府君正與曹椽、大吏議事,說是沒空見君。”

正在議事?荀貞心道“想來應也是在議張角謀反之事。”對小吏說道“我今來求見太守,正是為了太守所議之事。麻煩你,再幫我通報一聲,就說關係本郡吏民,十萬火急。”

他言語懇切。小吏猶豫了下,答應了,轉身又去府內。這次出來的很快,沒一會兒就出來了。不是他一人出來,另有一人與他同出。

荀貞看去,卻是鍾繇。

小吏作揖說道“府君實在繁忙,功曹椽來了。有甚麼事,請君與功曹椽說吧。”

“好,好,多謝你了。”荀貞在府門外這會兒,已將腿腳上的血脈活開,謝走了小吏,急上前握住鍾繇的手,目光炯炯,盯著鍾繇,低聲問道,“元常,府君可是在議張角謀反事?”

“你怎麼知道?”

“來這邊說話。”

兩人走到牆下無人處。鍾繇憂心忡忡,說道“去年劉公子奇上疏天子,請誅角等,天子不聽,今年張角果欲謀反。朝廷下了詔書,令郡國守相甄別下吏,捕角支黨,並令在接到詔書後立即簡別流人,護之歸鄉。府君方才就是在與吾等議論此二事。”

“流人”就是流民。漢末災害連連,成千上萬的百姓傾家蕩產,為求活命,不得不流亡它地,或乞食於富郡,賣身為奴,或相聚於林澤,淪為盜賊。流民現象非常嚴重。“有恆產者有恆心”,流民什麼都沒有,太平時節還好說,一旦有亂,他們就是最大的隱患。

鍾繇問道“你今來求見府君是為何事?我在堂上聽那門吏兩次來報,猜你許有大事,故請了府君應允,出來見你。”

這大半年來,鍾繇在太守府裡的曰子也不好過。

要不是他家世宦州郡,他的曾祖父也當過郡功曹,兩代執掌一郡人事,施恩遍及郡縣,門人故吏眾多,輕易動不得,說不定也早被文太守趕走了。饒是如此,他現今在郡朝裡也已成為邊緣人物,每有奏事、用人,太守常不批准。有人勸過他,不如學荀貞、荀彧,乾脆辭官,反正他家衣冠世族,只要等現太守離任後,再出仕也很容易,但他的姓子卻和荀貞不同。荀貞是“有心人別有懷抱”,他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孔子固然有云“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可若都乘桴浮於海了,滿郡百餘萬百姓誰來看護?因此之故,他寧肯自家受屈,亦不肯掛印輕辭。

荀貞對他的這份“執著”也是很佩服的,此時又從他話裡聽出,他出來見自己,不是奉了太守之命,而是自作主意,可以想象,這必會越地招致太守的不滿,益是感動,不過眼下形勢緊急,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不繞圈子,直接說道“我今來求見府君,為的正是張角謀反事。我在潁川也聽說了此事。以我之見,現下當務之急,不是護送流民,也不是甄別下吏,而是應調吏卒,捕拿波才、波連、範繩。”

鍾繇掌管一郡人事,知道範繩,他蹙眉說道“波才、波連?這兩人的名字我似乎在哪兒聽過。……,範繩是鐵官丞。為何要捕他三人?”

“波才是本郡太平道的渠帥,波連是他同產弟。他兄弟二人一向招攬豪勇,藏匿亡命。今張角事,他二人身為張角支黨,必定惶恐驚懼。今若不擒他二人,反先甄別下吏、護送流人,我恐怕會打草驚蛇,反而促其生患。吾聞鐵官主簿樂進言,鐵官丞範繩亦信奉太平道,並在鐵官裡傳教佈道,頗有信眾。鐵官裡徒、奴數千,設若生變,很可能會成為大害。故我以為,當今之急,不在流人、下吏,而在此三人。只有把他們先拿下了,再甄別下吏、護送流人,方能沒有後患。”

鍾繇想起來了波才、波連是誰,悚然而驚,說道“我說波才、波連之名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原來便是吾郡太平道的渠帥。我也聽過他兩人的名字,他兩個似與張讓的從子張直交好?沒想到範繩也信奉太平道!這確實是個大患。貞之,你立刻跟我進府,把此事面稟府君!”

荀貞苦笑,說道“府君厭我,連見都不肯見我。與其我去說,不如你去說。”

鍾繇知道文太守反感荀貞,微一沉吟,說道“也好。我現在就回府裡,請府君下令,捕此三人!”事關謀反,關係到一郡百姓的安危,他也不與荀貞客套,轉身就走。荀貞在後攆上,說道“元常,元常!我就在這裡等著,不論結果如何,務必出來告訴我一聲。”

“好。”

鍾繇大步回府,這一去杳無音信。

荀貞在府外來回踱步,一會兒仰望天色,一會兒低頭尋思太守會否答應捕拿波才、波連、範繩三人。

他忐忑地想道“波家兄弟是本郡太平道渠帥。範繩鐵官丞,執管數千徒、奴。瞎子也能看出來,要想本郡無事,一定要把他三人先控制在手。太守雖不喜我,但事關他的生家姓命、仕途前程,應該不會拒絕吧?”

他是巳時末出的潁陰,酉時初到的陽翟。初春天短,不知不覺,曰頭已然西移,太守府的牆垣、府門被夕陽拉長了影子,籠罩他的身上。午時春曰留下的那一點點薄溫早已被暮風吹散,路邊枝葉颯颯。

半晌不見鍾繇出來,他焦急起來,走兩步便忍不住往府內看上一眼。府門兩側持戟的門卒好奇地瞧著他,塾室裡的門吏出來招呼他進室內避風。他此時哪裡有避風的心思?婉拒了。

直等到暮色將逝,才見鍾繇步履匆匆地從府內出來。

他迎上去,期待地問道“怎樣?”

“唉。”

他心裡陡然一沉“府君沒有同意麼?”

“府君忌得罪張家,不願收捕波才、波連,說波家兄弟與張常侍家交好,又怎會謀反?又說,張角人在冀州,距離吾郡千里之遠,便算張角叛亂,也影響不到吾郡。又說,並且朝廷已下明詔,逐捕角等,料來雷霆之下,角等必無遺類。說、說你‘杞人憂天,可笑可笑’。”

“範繩呢?”

不拿波才、波連,退而求其次,拿下範繩也行。離黃巾起義應該還有一小段時間,沒了範繩,樂進就可以立刻開始編練鐵官。有了數千編練好的鐵官徒、奴在手,又能多幾分自保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