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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唯恨之流年悄逝

隔壁屋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吳妦。

吳妦用剪子亂鉸帛布,恨不得這帛布便是荀貞,又恨不得這帛布便是自己,惱恨地自責“你忘了你的仇恨了麼?你忘了你受過的折磨了麼?你忘了你受過的那些屈辱了麼?你忘了你曾經誓,一定要手刃了這個好色可恨、無信無義的賊子了麼?……真是可恨!說要帶我去江南看大象,大象在哪裡?卻只見他整日調笑淫娃、恣肆宣淫,實在可恨可惱!你怎麼能因為他捕滅了鄴趙而便動搖了心志,以為他是個好人?你怎麼能因為他雖然亡命江湖卻依然不忘記帶著你、沒有任你自生自滅而就以為他是個好人?……這樣的賊子應該早點殺掉!”

吳妦很苦惱。

她最初仇恨荀貞,可隨著與荀貞日漸增多的接觸,隨著荀貞厚養於她,隨著錦衣玉食慣了,也不知從何時起,那以往切骨的仇恨好像漸漸地淡了。這卻也難怪她,溫柔鄉是英雄冢,英雄豪傑的志氣尚耐不住溫柔富貴的打磨,況且她一個出身貧寒、從沒過過好日子的婦人?

開始察舉這種變化的時候,她很惶恐,很害怕,還能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仇恨,不要忘了報仇,可當荀貞捕滅鄴趙的訊息傳到後宅後,她卻一下子就迷惑了,就動搖了,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記得報仇、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再想著去殺掉荀貞了。

黃巾起事打出的旗號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要非宦官、貪官、豪強之患,吳妦也不會被逼上絕路,跟著丈夫造反,她是深深痛恨那些魚肉鄉里的壞人的,現而今荀貞卻捕滅了當朝最大的一個宦官的家族,要說他不是好人,吳妦自己也不能相信。

如果荀貞不是個好人,那麼殺掉他,吳妦毫無心理負擔,可突然現荀貞好像是個好人,是個大義士,那麼還該不該殺他?不殺他?那仇恨怎麼辦?

在渾渾噩噩中,吳妦被荀貞帶著趁夜離開了鄴縣。

直到快出了魏郡,吳妦才回過神來,現自己被荀貞帶著一塊兒踏上了亡命江湖之路。

她忍了又忍,最終沒有忍住,問荀貞“你殺了我的夫君,殺了我的夫兄,明知我與你有仇,卻為何還帶我一起走?為何不乾脆拋下我,任我自生自滅?難道你就不怕我再刺殺你麼?”

荀貞如果不帶吳妦走,吳妦一個婦人,要麼被魏郡抓起來,當作荀貞的小妻殺掉,要麼重流落在外,以她的美貌,沒有了男子的保護,在這樣的亂世裡,下場不言而喻。

所以說,荀貞帶著吳妦一塊兒走,是救了她的命。

吳妦還記得荀貞當時是怎麼回答她的,荀貞當時調笑似地回答說道“我答應過帶你去江東看大象,此前不得閒,今我將去江東,又怎會把你丟下?”

荀貞這話雖像是調笑之言,但一來也算是甜言蜜語,二來說出來的時候,正是吳妦陷入矛盾掙扎之際,因此就好比是一支利箭,立刻擊中了吳妦的胸膛,讓她心跳不已。

她當時就慌了神,望著荀貞溫和的笑臉,不知該如何回答,遂以沉默相對。

在逃亡的路途上,荀貞待她甚是關心,其實對荀貞來說,這只是他前世遺留給今世的習慣,幾千里路,長路漫漫、路途迢遠,他作為一個男人,就算對吳妦沒什麼特別的感情,既然把她帶出來了,那當然就要把她照顧好,可落在吳妦的身上,在她這思想轉變的關鍵時刻,卻讓她有了感動、懷恩的情緒。

吳妦一個黃巾餘黨,刺殺過荀貞,換了別人,別說路上照顧她,怕是走的時候都不會想起來帶她,不殺了她就算是好的了,而荀貞卻這樣待她,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加上荀貞捕滅鄴趙的“義舉”,加上荀貞往日養她甚厚,加上荀貞的地位,再加上荀貞的相貌英武,等入到南郡、尚未到長沙時,她就暗下了決心看在荀貞是個義士的份兒上,以後就不再刺殺他了。

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

吳妦鉸著帛布,側耳聽著隔壁蔡雲的嬌笑聲,她狠狠地想道“卻是萬萬沒有想到!賊子就是賊子!裝得再好也改不了賊子的本性!恨死我了,荀賊,荀賊!”

她惱怒過甚,沒注意到帛布已被剪得破碎,剪刀鉸住了左手的手指,她“啊呀”一聲,痛撥出聲,急低頭看去,手指被鉸出了血。她是經歷過沙場的人,倒是不怕這點出血,只是心恨難平,說不得,把自己的這個過失又歸罪到了荀貞身上,憤憤地把剪刀丟掉,起身開門,想叫婢女進來給她包紮,還沒開口,抬眼見荀貞從隔壁走出。

“怎麼了?聽到了你的叫聲……。”荀貞話說一半,看到了吳妦手指上的鉸傷,唬了一跳,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你鉸什麼呢?鉸到手上去了?”忙快步來到吳妦身前,拿起她的左手,放到眼前細看了兩眼,隨即將她的傷指含入口中吮吸。

吳妦愕然,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等舉動,下意識地就想把手指抽回,卻抬眼看見蔡雲也跟著荀貞出了來,又鬼使神差,止住了自己的動作,任由荀貞吮吸。

蔡雲不知吳妦在這片刻之間的心思變化,也不知因為自己而改變了吳妦的動作,來到荀貞和吳妦身側,看著荀貞吮吸吳妦的手指,奇怪地問道“君這是在作甚?”

荀貞又吮了兩口,這才放開吳妦的手指,又細看了兩眼傷處,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才回答蔡雲“傷口見風,易得感染,津液有防毒之效,有助傷創癒合。”

蔡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荀貞問吳妦“你在鉸什麼?怎麼傷到手指了?有什麼活兒可以交給婢女去做,你何必親力親為?”

吳妦橫了他一眼,低頭看看手指,本來傷口就小,荀貞又吮了這麼會兒,已經不出血了,索性也不再叫婢女過來包紮,不屑理會荀貞,昂著頭返身回屋,“啪”地把屋門給關上了。

荀貞莫名其“這是怎麼了?”

蔡雲身為女子,雖然年小,卻也能隱約猜出吳妦緣何生荀貞的氣,輕笑說道“料是患了病。”

“何病也?”

“卻也易治。”

“如何治?”

“只需今夜君在她屋中住上一宿,病自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