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一邊撿一邊心疼的掉眼淚，“這些殺千刀的，斷子絕孫的玩意，吃了我的東西讓他屙不出來，噎死他，有娘生沒娘養的賤骨頭，活該他沒飯吃……”

許氏也罵，搶了這麼多東西夠他們一家人吃多久了。

李氏嘆了一口氣，檢查幾個兒女身上的傷都不大，這才轉身收拾東西，看了看旁的人家，她覺得，他們家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至少人都好好地還在，糧食也沒有全部被搶走，已經是萬幸了。

周大倉檢查板車上剩下的糧食，檢查了幾遍，他現了不對勁。

湊到周得力跟前，小聲道：“爹，我們家糧食沒丟什麼，就丟了兩袋，丟的其他的袋子都是碼在上面的幹野菜，再有就是那幾只雞被搶走了。”

周得力一愣，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盯著兒子，還有這樣的事？只劫走了幾袋野菜？

至於雞，他都沒放在心上，雞什麼的也就是打個牙祭，哪能跟糧食比。

周大倉點點頭。

周得力急忙上前，在兩輛板車上來回檢查了好幾遍，現糧食都還在，高興地不得了，心裡的石頭落了地，一瞬間就踏實了，剛想哈哈大笑，笑到嘴邊，見到周圍的情景，硬生生憋了下去。

黃氏等人知道那些人搶錯了糧食，真是不敢相信，撲到板車邊數了好幾遍，真只少兩袋。

頓時拍著大腿嚎哭。

周果嚇了一跳，回頭見她奶跟大伯母哭的像死了人似的，連忙上前問，“怎麼了怎麼了？”誰出事了？

李氏眼裡含著淚，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周果眼睛微微瞪大，看向板車上的糧食，因為她一直在不停的挖野菜，看見什麼只要是能吃的就帶著，草藥也挖起來，一路走一路挖，後來家裡人都開始跟著挖。

很快，就裝滿了一個又一個袋子，家裡帶出來的袋子用的差不多了，塞滿野菜的袋子堆在板車上，碼的高高的，糧食卻只有十來袋，碼在最下面，沒人現。

看了看哭成淚人的幾人她心裡也是狠鬆了一口氣，有糧食，這一家子就能活的久一點了吧，跟村裡其他人家比起來可真是天大的幸運了。

里正家也被搶的不輕，沒辦法，他跟鄭秀才算是這群隊伍裡最富有的人了，車多糧食多，還有牲口，扎人眼。

不過，好在他們家孩子都沒事，就是大兒媳婦為了護糧食，撲上去被人狠狠揍了幾拳腦袋，這會人還昏迷著，也不知道醒不醒的過來。

里正望了望自己板車上的東西，又看了看隊伍裡的人家，對於失去孩子丟命的人家，也是可惜萬分，不住的嘆息。

他揹著煙桿就去找鄭秀才，鄭秀才家被搶了一大半的糧食，鄭秀才人也被嚇怕了，讀書人哪裡見過這些，躲在車底不肯出來。

里正搖搖頭，揹著手又走了，這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了。

看著這一片撕心裂肺生離死別的村裡人，他不禁老淚縱橫，這些都是老老實實的鄉下人啊，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叛軍打來了，他帶著鄉親們出門找活路。

但這會，還沒到地方，就經歷了這麼大的磨難，失去了家人，他突然懷疑自己，自己當初這麼做是不是對的，也許躲在村裡不出來，大家可能就遇不上這些事了。

一家家的走過去，很快，中間那幾家忙的熱火朝天的景象吸引了他，剛經歷了那樣驚心動魄的場面，這會大部分人都癱坐在地上守著家人哭。

這些人幹什麼呢？

他走過去，一眼就瞧見了老周家一家人。

無他，這家人家裡一個壯勞力沒有，上到老下到小一個都沒丟，一個被打死的都沒有，傷的最嚴重的還是周大倉，頭上包了一圈布，但其他人都沒缺胳膊斷腿，這是怎麼做到的？

他們家那大兒媳是生是死還不知道呢。

一眼又瞧見了周果，這孩子別人都忙，她拄著跟棍子站門神似的，眯著眼睛看著遠方，臉上一片堅毅，一點害怕的跡象都沒有，他那幾個孫子，兩個大的還好，幾個小的，嚇得哇哇大哭，這孩子才多大啊？

又凝神看向周家其他的孩子，竟然個個都沒哭，跟在家人身邊忙著撿拾掉落在地上的東西，儘管臉色慘白，但都懂事的忙起來了，連最小的周粟都板著臉提著籃子跟在大人身後撿東西。

里正臉色漸漸凝重起來，這一家子孩子以後不得了，竟然各個都不凡，只要長起來一個，老周家的前途就不可量啊。

不過他轉頭一想，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都不知道能不能活過明天，前途什麼的哪談得上。

搖搖頭，揹著煙桿去找周得力兩父子，“老哥啊，你們這是幹什麼呢？”

眾人一看，里正來了，都打招呼。

周得力嘆了一口氣，皺著眉頭道：“我正想著去找你呢，我覺得這裡不能待，那些人只怕還會來，得趕緊走。”

周大倉連連點頭，道：“是啊，里正叔，你快讓大家別哭了，收拾收拾趕緊走吧，那些人在要來就麻煩了。”

里正連連點頭，“我就是為這事來的，三郎啊，這事你得幫我啊，一起跟著去勸勸。”

周大倉看了看一家人，又看了看周果，沒有猶豫的點頭，都是村裡的人，能幫就得幫，再說這年頭就他們周圍的這幾家上路那不是更不安全了。

最後面的損失最為慘重，糧食丟了，人也沒了，有的甚至一家子死了幾個壯勞力，一家子撲在屍體上哭。

里正上前勸說，沒有一個人聽的，大家萬念俱灰，真想跟家裡人一起去了才好，哪裡還有心情考慮以後。

有的死活不走，“走，不走，我當家的都沒了，我們娘幾個上哪裡去，哪裡能容得下我們？糧食也沒了，沒吃的沒喝的，反正都要死，還不如一家人死在一起。”

還有的要埋了屍再走，“不行不行，人都死了，得讓他入土啊，不能就放在外面被鼠啊鳥啊的啃了去，里正啊，我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了，求你把我當家的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