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过这是你自己要求的。万一明天哪条胳膊压麻了,可不许讹上我。”
熄了灯,他反锁着她的手臂,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她是在雨声里醒来的。
“叶子,可惜咯。你运气不好,今天是个雨天,没日出。”
她翻身坐起,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显然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地上,腿弯里放着一把透明的伞,头发也湿漉漉的。
“你出去了?”
“嗯,出去买伞。”
“……你雨天淋着雨,去买了把伞?”
“嗯。怎么了?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走走。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没什么,就是听起来不像正常人干的事。那你都进屋了,还抱着把伞做什么?”
“因为我还顺道买了毛笔墨汁,我打算改造一下这把透明的伞,给它题点活色生香的字和画在上面。”
“你打算写什么?今日大雨,不会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吧?”这是关于雨天她为数不多没还给老师的诗词。
本来潘纯钧是没想好要写什么,但是经她一提醒,他便有了想法。
她说的那句出自陆游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中的其中一首,还有另一首没有这么耳熟能详,是:“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貍奴不出门。”
他挥毫落伞,一气呵成,几分钟就写完了伞面。
诗只占了伞的三分之一,他又在旁边的空白处简单勾勒了几笔,一副主人抱猫的画便跃然纸上。白描的猫,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谢巾豪夸赞道:“可以呀你!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你这猫画的,跟阿杜和伍佰照片似的。”她忽然恍然大悟:“所以诗里的貍奴,是猫的意思吗?”
“嗯。陆游有貍奴,我有你,倒也不算攀附了他老人家的诗。”
“你意思我是你的猫?”
“不行吗?就许你狗塑我,我不能猫塑你?”
诉衷情(十五)
雨犹未停,谢巾豪有了一个新想法。
她四下寻找一块布,几经比较,最终选中了圆形小茶几上的那块桌布。她查了一下入住事项中的“如有损坏照价赔偿”的价目表,280元,就它了。她当下便给老板转了账。
她将桌布拿给写字写到兴起,一把伞面写完仍是意犹未尽的潘纯钧,说道:“喏,你也帮我写点东西。内容呢,就是赞美男子的诗句。好了,开写吧。”
笔端墨汁未干,提笔的人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危机,疑惑道:“赞美?男子?你要做什么?”
“让你写你就写嘛,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不行,我当然得问清楚。万一你拿了我的字出去送给别的帅哥,我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那也得有帅哥才行啊,现在的真帅哥比柏油马路上的驴还少见。你往好处想,万一是给你本人的惊喜呢?”
“那如果往坏处想呢?”
“拿回去给阿杜和伍佰做猫窝的挂帘。”
潘纯钧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落笔前他又问道:“你的主意,你好歹起个头吧。让我看看你把诗词还给了老师多少。”
“这就是你小看人了,我还真知道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怎么样,还行吧?”
“不错,《白石郎曲》,你什么时候背的?该不会是中学给哪个男生写情书的时候从网上查的吧?”
“我看《甄嬛传》看的!你也太小心眼了,来来回回都是惦记别的男的,你那么在意他们,我把他们联系方式给你好了。”
“他们?们?们!都是过去式了你还有联系方式?谢巾豪,你到底有过多少风流债?”
“反正不少,所以我劝你还是看开一点,别瞎打听。我这个年纪,还有我这张脸,有几个前任不是很正常?”
“……我不管以前,但我必须是你最后一任男朋友。”
“凭什么?你就是吴彦祖本人也不行。容颜易老,没有人能永远年轻,但总有人正年轻。万一我六十岁时候的男友刚大学毕业呢?一切皆有可能。”
“不是,你凭什么啊?”
“就凭老娘有钱,凭他不想努力了。”
“……”
谢巾豪在他落笔前又补充叮嘱道:“字写小一点,每个字大概指甲盖那么大点最好。”
“那么小?你是要做地下党的密码本吗?”他嘴上虽然嘟嘟囔囔的,但是手还是很诚实地按照她的要求把每个字写得尽量又小又能够辨认。
“我可只知道刚才那一句,接下来的就要你想辙凑了。”
“小问题,我肚子里别的没有,这些无用的东西还是很多的。让我想想……嗯,有了!‘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还有‘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然后呢?”
他自言自语地咬起笔杆,几秒后又写下两句,分别是:“‘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以及‘公子只应见画,此种我独知津‘。”
谢巾豪拿过已经不少字的桌布,感叹道:“可以了可以了,已经足够了。不用抓耳挠腮了,你一过度思考就咬笔杆,这点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没变。”
雨停了,虽然仍未放晴,但是此时出门总不至太狼狈。
谢巾豪卷起桌布就出门而去,她找到一家制衣店,跟老板说想定做一条领带,她提供布料。加钱后老板同意给她加急,下午就能取,回去的路上她顺道买了两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