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巾豪淡淡地道:“当然要留着,好提醒我自己都经历过什么,提醒自己还有没报的仇,还有未杀的人。”
阮南芳竟然不恼她话里对她生命安全的威胁,反而很满意这个回答,唇边翻起得意的笑来:“那为什么这么些年不回来找我?如果你说要杀我,我会寸步不离地乖乖等在这里,我会给你递枪的,别忘了,你的枪法还是我调教过的呢。”
谢巾豪平静地答道:“当然是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人要守护,有更重要的家人和恋人去陪伴去爱护,你这样心如蛇蝎的人,又怎么会懂什么叫爱?”
阮南芳眼底烧起怒火,脸色骤变,狠狠掐住了谢巾豪的脖子:“对,我心如蛇蝎,我为非作歹,可我后来对你不好吗?我对你还不够网开一面吗?你父母几次三番拒绝我,我虽然害了他们性命,但我是不是到底留下了你的性命?是不是对你掏心掏肺地好?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可你还是千方百计地离我而去。小白,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就算是块铁,也该捂热了吧?”
谢巾豪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对我好?哪种好?是让我母亲身首异处?把我父亲挫骨扬灰?还是当着我的面放毒蛇活生生咬死我男朋友?还是丧心病狂到用毒品控制我,让我多年以来饱受肾病的折磨?这桩桩件件,那一条算起来不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阮南芳眼中的炙热一点点暗淡下去:“是,我是做过很多对你不起的事情,但我没有尽力弥补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道要我一命换一命地给你赔罪,你才能原谅我吗?”
谢巾豪冷笑道:“一命换一命?那你得死去活来多少回我才能解恨啊?一次可不够。再说你这种烂人的命,又如何能和他们的命相提并论呢?”
潘纯钧的大脑因为信息量过载已经崩溃,他无法破解她们之间太复杂的纠葛,也没勇气深究这个疯女人对谢巾豪究竟是一种怎么复杂的感情,他只知道谢巾豪一定是恨极了这个女人。毕竟他认识她这么久,几时从她眼里看到过这种欲杀之而后快的眼神?
不过他忽然就想通了两件事。一是谢巾豪为什么那么怕蛇,原来是因为檀钦和的死和蛇有关,原来檀钦和牺牲的时候她就在现场。亲眼见到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以那样残的死法,他不敢想她当时会有多心痛。二是他曾经疑惑过,谢巾豪虽然早年被人捅伤过,但那次的伤害并没有一刀是直接伤到肾脏的,怎么会留下这么严重的后遗症?现在能说通了,如果她的肾衰竭是毒品造成的……他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告诉自己病情时对病因含含糊糊地一笔带过。
他的思绪被谢巾豪严正的拒绝大胆:“还有,别叫我小白!我有自己正经的名字,你明明知道我本名,非要给我一个兔子的名字是吧?”
阮南芳挤出一抹苦笑:“兔子?你才不是小白兔,你要是吃素的,当年又怎么能从我的手掌心逃出生天呢?我这样叫你,是想提醒你我的从前。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向我做自我介绍时你用了假名,你说你叫白叶,我问你那我叫你小白好不好?你不是答应很爽快吗?母姓做姓,父姓做名,多潦草的名字啊。你本身只是想敷衍我一下,但没想到我真的在认真配合你演出。”
谢巾豪的眼中浮起悲凉:“那是因为当时你骗了我!我当时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可能用真名。当时我们的线报里根本没有你本人的照片,只知道现在果敢的当家人也是个女人,从她养母杨锦绣手中接过了大权,其余的信息便语焉不详。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衣衫褴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起居和大象住一屋,旁边地上还盘踞着一条那么粗的蟒蛇。你演得可真像啊,你用粤语问我是中国人吗?看我不明白又切换成广东口音的普通话,你说你是被拐到这里来的,希望我能买下你带你离开……我虽然留了一个心眼,但还是没有你筹谋万全,因为我真的在寨子里找到了你的中国身份证。我信以为真,甚至和你透露了我的警察身份,还答应你等任务结束一定带你回家……我真蠢!我竟然会因为你是女人,对你编织出的遭遇产生一种天然的同情和怜悯。”
阮南芳听她回忆旧事,放松了下来,撑着下巴静静地凝望着她,好像她讲的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怪我咯?要怪就怪你养父母把你养得太好,是他们让你涉世不深,是他们让你天真无邪到二十岁。你想想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样地狱般的日子?”
谢巾豪嗤之以鼻:“你的痛苦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造成的。难道你下地狱,就要拖全世界陪你一起吗?”
阮南芳轻笑道:“不用那么多人,我要下的那个地狱只要有你在就行了。”
谢巾豪:“……”
阮南芳拿出一只吊坠强行给她带上。谢巾豪低头一看,是一枚白色的叶子,摸上去冰凉又光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她便问道:“这算什么?见面礼?”
阮南芳笑得瘆人:“是象牙,是你最喜欢的那只大象的牙。你还记得它吗?你小时候还追过它的家族迁徙呢,那时候它还是只刚出生的小象。它们和我有缘分,竟然一路迁徙到我这里,我当年把它送给你做礼物的,你忘了?可是你不够听话,你居然偷偷跑了,我必须给你点惩罚,就只能拿它开刀了。”
谢巾豪红了眼,颤抖着手握住了那枚吊坠,咬着牙说道:“你不是人,你根本不能算作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