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慣來似楊柳一般堅韌,即便是受傷如此也不肯俯首嬌憐,雖楚楚可憐,卻總讓徐元白覺得帶著幾分疏離,若是換成了唐亭羽早已哭泣的趴在他懷裡頭了嬌弱輕啼。
一時間兩廂無言,徐元白手不住的撫摸著拇指上的紫玉扳指,掀了掀眼皮到底道是問出了聲:“那日的口諭,你可記得是誰來傳的?”
阮瑤清抬頭看他,眼裡頭帶著迷惘,下一刻領略到他的意思,迷惘之色漸漸變灰,思索片刻低聲道:“是個眼生的婢子,可臣妾又好似在哪見過她。”
徐雲白眼裡頭閃爍一下,見她低頭不語,才添補道:“本想著你身子不適,好好安歇才好,才未叫你去遊湖,怎想反叫人鑽了空子,受到這樣大的災厄,也是無妄之災了。”
垂頭的阮瑤清睫羽輕顫,自知道他這三言兩語不過是安慰罷了,也是自己痴了,這遊湖有貴妃在側,聖上怎會想起她來,還眼巴巴的趕去,不禁輕笑的搖了搖頭。
她依舊垂首,抬手撫摸著手上的玉尊如意道:“還是聖上思慮周全,是臣妾未考慮周詳,才中了旁人的算計。”
這話一落地,也不知怎的,徐元白莫名覺得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尖道“你放心,朕已命人徹查,必定給你個交代。”
本以為她會如以往一般,溫順點頭,怎想她摸著如意的手一頓,靈光一閃想起來什麼,忽的抬眼看他,眼神裡是少有的鎮靜,冷不防道:“若是與唐貴妃有關呢?”
徐元白眉眼一眯,神色募自凝住,抿唇道:“她是有些嬌氣,與你雖偶遇齟齬,卻並非心腸歹毒之人,她那膽小的樣子,怎敢如此,皇后莫要多思。”
這話,徐元白也不是第一次這般說與她聽了,這般明晃晃的偏袒,自唐氏入宮以來便不時發生,但也不知為何,以往聽著心雖有些難受,卻不敵這回的刺耳。
她嘴角微微一勾道;“那臣妾在聖上眼裡是怎樣的?可是會隨意懷疑冤枉誰的?”
徐元白神色微微一怔,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答話,只沉看著她不語。
阮瑤清勾起的嘴角不禁漸平,將玉如意伸手便扔到了一邊,心上嘆了口氣,忽而道:“臣妾有些想家父了,細數來已有兩年未見,此次大難不死實在感切父親與兄長,不知可能得皇上恩典,讓臣妾與他們見上一見。”
男人聲線微沉,看了她一眼道:“準!既皇后想見,那便招來就是,明日下朝朕便帶他們來此如何?”
準了,她求了兩年未應的事兒,他竟準了,阮瑤清不知為何,嘴裡莫名有幾分苦。
“多謝聖上!”阮瑤清躬身答謝。
兩人在一起,慣來無甚私話可說,只是相處久了,倒也覺得自在,阮瑤清背後有傷,不能躺著,只得伏在軟枕上,不過片刻,便又沉沉睡去。
不過半刻,殿門又被人推開,來人是何厚。
何厚看了眼床榻上的徐元白,不禁嘆了口氣,才走到徐元白身側小聲道;“聖上,春意來了。”
徐元白難得覺得有些幾分平靜,此刻聞聲不禁皺了皺眉頭:“怎麼了?”
何厚道:“唐貴妃病疾復發,方才暈厥過去了。”
“不是已經痊癒多時了?怎好端端的會復發。”
自然不會好端端的復發,何厚雖心下鄙夷唐亭羽手段,卻未敢多言一句,只是搖了搖道了聲不知。
“春意還在殿門口?”徐元白擱下奏章問道。
“是,還等在殿門外。”
徐元白會頭看了眼沉睡的阮瑤清,不禁嘆了口氣,伸手替她拉了拉錦被道:“是要去看看。”頓了一下又對著何厚吩咐道:“看顧好皇后。”
何厚心下嘆氣,點頭應是,關上殿門後便守在了門口。
殿門關上的剎那,床榻上原本酣睡的人,卻驀然睜眼,眼裡頭哪裡有半分惺忪,眼中清明似月光皎潔,看了眼殿門,只聽她自嘲嗤笑了一聲,而後慢慢爬了起來,轉頭便看到了那抹翠綠,愣了半晌,那柄玉如意經年把玩也不知何時竟有了幾絲裂紋。
虛無漂浮的徐元白雖想留在阮瑤清身側安撫,可無奈這是徐元白的前世的夢境,下一刻意識便被拉到了晨陽宮。
剛踏入晨陽宮,四下佈置幾近奢靡,與方才的坤寧宮相比不相上下。
徐元白剛走進殿內,便看到御醫吳禮在場,而唐亭羽則昏在榻上。
一見到徐元白,吳禮忙低頭跪拜,徐元白頷首走到床榻便,看了眼唐亭羽,也不穩吳禮病情,擺了擺手道:“下去吧!”
吳禮一愣,本打了好一肚子腹稿的話頃刻間便作廢,長吁了一口氣忙退了出去。
“都下去!”徐元白冷聲呵道。
春意看了眼床榻上的唐亭羽,有些躊躇不決,卻見徐元白一個眼神利掃過來,打了個寒顫,忙退了下去。
待人都退了出去,徐元白起身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看了眼床榻上的唐亭羽,眼睛眯了眯道:“是朕平日裡縱你太過了!連皇后的主意你也敢打?”
方才還昏迷的人,此刻猛地便坐了起來,一臉的驚恐道:“聖上可是聽了什麼人胡言亂語?怎...怎麼能懷疑亭羽....”
邊說著竟還委屈的啜泣起來,她本就孱弱,帶著一副病美人模樣,聲音又嬌軟又偏愛撒嬌,舉手投足間皆是攪動人心腸的楚楚可憐。
若是以往,徐元白已將她抱在懷中安撫,可此番他只冷冷的盯著她看,眼裡頭似有千年寒冰一般沁人,眼前的徐元白著實陌生,直看得唐亭羽心下生驚,本還有些迎刃有餘的心募自便是一涼。
“表哥.....”
“嘩啦”一聲,徐元白手中把玩的茶具猛地便咂到了地上,驚的唐亭羽一顫,不可置信的看向徐元白,方才還未說完的話卡在喉中,只聽他冷冷道“你真當你這貴妃之位,朕動不得了?”
第54章 真相(二)
唐亭羽面色蒼白, 一副被傷了心似的欲言又止,眼眸輕顫又啜泣起來,起身下榻便撲倒徐元白懷裡, 一雙眼睛像被人丟棄了的可憐模樣:“表哥,我一心待你,你怎能這般懷疑我。”
徐元白看著面前嬌柔可憐的女人, 不禁心下有些寒, 目光似秋日落霜一般一寸寸掃在她的面上:“去坤寧宮謊報的婢子被抓住了, 你可要去看看?”
唐亭羽募自一顫, 抓著徐元白衣袖的手便鬆了力氣, 癱坐在地上,待反應過來忙要喊屈, 一副抵死不認的架勢。
徐元白一雙眼睛更冷道:“慎刑司你可是想去住住?”
唐亭羽哆哆嗦嗦的看向徐元白, 見他一臉認真便知這回他真是怒了, 此刻才覺恍若墜入冰窖一般, 猛地起身抓住徐元白寬大的衣角,伏在他膝前一句句哭訴道:“我, 我只是嫉恨她能得表哥與姨母青眼, 基本上處處高我一處, 亭羽唯有的只是在表哥心裡這處比她高些, 只不是想趁此氣氣她罷了,才以表哥的旨意將皇后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