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另一邊的烏娜愣愣地看著那顆淡藍色的水珠。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這顆水珠看起來是那麼渺小,然而正因為它是黑暗中唯一一點永不熄滅的漆光, 才會顯得如此彌足珍貴。
透過這顆淡藍色的水珠,烏娜彷彿看見那位握劍的光系神術師姑娘, 她看起來如此嬌小脆弱, 不像自己一樣擁有強健的肌肉,和大多數女性一樣對溫和友善的光系元素有著無與倫比的親和力。
不, 承認她優秀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烏娜不得不承認她的嫉妒。
直到被異化魔獸誘發的鋪天蓋地的惡念控制的那一刻, 烏娜才挫敗又清楚地認清一個現實, 她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贏過其他姑娘。
這樣的行為非常卑劣。
難道格鬥術天生就要比光系神術付出更多的努力嗎?
當然不一定, 成為一位優秀的光系神術師也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閱讀和掌握各類繁瑣的光系術法。
然而付出同樣的努力,成為一位女性格鬥師,她卻可以收穫來自男人和女人更多的掌聲。
“他利用的並非是你的惡, 而是你的善。”
那道聲音說道。
烏娜驚訝地抬起頭,不解地重複道:“我的……善?”
這個世界永遠沒有女性真正的話語權。
所有清醒的女人在忙著變成男人, 不清醒的女人在追逐著男人, 而一切女性標籤的品格,更高的同理心, 友善, 溫柔都並不能隨著女性進入更高的階層, 而是會隨著嫉妒,敏感, 脆弱一起被拋棄掉。
在這樣扭曲環境中長大的烏娜當然不能對女性對身份有著絲毫的認同感。但最後擊潰她的並非是她對薇拉深深的嫉妒,而是烏娜發現自己一直憎恨、厭惡女性, 卻又在迎合、奉承男性帶來的深深挫敗感。
普通的嫉妒壓根就不會給異化魔獸帶來如此毀天滅地的力量。
水珠散發的光芒更亮了一些,她輕輕向下靠近烏娜, 無比肯定地說道:“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行徑與自己真正想要成為的人背道而馳,這樣的挫敗感無疑讓人墜入沉沉深淵。”
“但同時。”
水珠輕巧地落在烏娜的掌心:“這也可以成為你的力量。”
重獲新生的力量。
有勇氣將世界從混沌黑暗拉回光明有序的力量。
也就在這時,這一滴微不足道的淡藍色水珠在被惡意包裹的深淵之中散發出極為耀眼的光芒,如同潮水一樣捲起層層漣漪,像是不斷沖刷海岸的潮汐,以摧枯拉朽之勢朝著四面八方飛速擴散。
嘈雜的爭吵聲安靜了一瞬。
影子獸忍不住皺起眉頭。
怎麼回事?
為什麼聽不見[吞噬黑洞]裡面那些附著著惡念的聲音?
它忍不住伸出觸手試圖探入這片深深的黑暗之中。
就在影子獸的觸手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那一刻,在這團覆蓋著道奇村的黑暗裡,大量的光系元素如同吸飽水的海綿裡的水噴湧而出。
影子獸驚愕地瞪大眼睛。
凝結著無數人惡念的混沌元素不死不滅,哪怕是掌控著最純粹黑暗元素的至高黑暗神也無法輕易越過這片屏障。
而為什麼在這樣濃稠絕望的黑暗之中,會有光的存在?
還是如此耀眼的光芒?
但是還沒等影子獸想明白這其中的邏輯,它清楚地感知到所有人都在脫離它的控制,虛無縹緲的記憶深海中被什麼東西築起強有力的城牆——在過去,這道城牆往往代表著信徒們對神明忠貞的信仰。
然後——
一柄長劍挑破黑暗,劍尖捲起一點金色的流光,那點金光如火焰一般越燃越烈,直至最後變為刺目的白色,將籠罩道奇村的混沌元素悉數燃燒殆盡。
影子獸引以為傲的「烏有之境」轟然破碎。所有被影子獸控制的人眼中出現了一絲短暫的清明,而後紛紛繳械暈倒在地。
“信仰之力?”
影子獸瞪大眼睛:“你怎麼可能有信仰之力?”
回答它的,是幾乎暴斬至影子獸跟前的劍。
影子獸化為虛影躲過,卻見那少女在空中幾個縱步,手腕揮動間再斬出一道寒星彎月一般的劍芒。
“你贏不了我的。”
在蘇白的劍鋒之間,影子獸似乎漸漸找到了某種訣竅,它黑色的影子在劍光中靈活地閃避著:“你將這些人從我的精神領域中救了出來,以為這一切結束了嗎?”
“當然不是。”
下一秒,少女冰涼的瞳仁幾乎與影子獸近在咫尺,溯昭劍鏗鏘一聲與影子獸幻化出的刀刃相撞,她雙手用力,肩背繃緊,如同拉弓滿弦,亦是一字一句答道:“還遠遠不夠。”
“沒錯,遠遠不夠。”
影子獸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笑容,它倏忽從蘇白的劍下消失,也就是此刻,在影子獸消失的地方,整片空氣迅速扭曲變形,隨後砰地一聲炸裂出熔岩一樣的能量,將持劍的少女狠狠彈開。
這是高階異化魔獸最擅長的空間系術法。
那團屬於影子獸的黑霧再次出現在高高的空中,然而這一次,它將自己的身體化作一柄巨大的彎月鐮刀,以遮天蔽日的氣勢屹立在滿月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