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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八十七癲

“順,不妄喜;逆,不惶餒;安,不奢逸;危,不驚懼;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她說道。

執思義本想還嘴,可仔細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他偷瞄了一眼對面人,學著那人的樣子收斂好臉上的情緒,規規矩矩坐正了,拈起棋子落子。

他正經起來的模樣和平日沒心沒肺的樣子大相徑庭,鋒銳俊俏的小黑臉上機敏沉著,灰藍的眼眸裡冷厲肅然,一時之間,倒顯得像模像樣。

喬知予用欣慰的眼神觀察了他片刻,只覺得他還是有些長進。

下午,喬知予倚坐回廊欄臺看書。

執思義靠坐在她腿邊啃捲餅。

餅是漠北邊鎮的一種白麵薄饢,烤得幹香,中間捲了烤羊肉和蔥段。豐沛的油脂浸潤到饢的每一個孔隙,麥香、肉香、蔥香、油香混合在一起,香氣撲鼻,一口咬下去,讓人怎麼也住不了嘴。

哪怕是在漠北草原的時候,執思義也沒吃過這樣好的。或者說,他這輩子,因為爹不疼娘不愛,其實也沒有吃得特別好過。現在啃個卷肉餅都給他香迷糊了,好吃到忍不住哼哼唧唧。

聽到這滿足的聲音,喬知予將視線從書上移開,然後閒閒地落到他身上。

臭小子席地而坐,背對著她。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碎髮繚亂的後腦勺,還有覆著一層絨發的後頸。

不知道是不是人上了年紀就喜歡回顧曾經,這個臭小子總是讓她想到某個舊人。一樣的笨拙,一樣的渾樸,還一樣倒黴的被她殺了爹。

也不知道啟蟄在永珍過得如何,分明做了國師,為何不修書一封來她面前炫耀,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蠢話,好引她一笑。他去了那麼遠的地方,偶爾,她還是有點想他。

把書合攏,她垂手覆上身前人毛絨絨的脖頸揉了揉。

“嗯?”執思義不明所以的扭過頭,灰藍的眸子裡滿是懵懂。

“頭髮亂了。”她垂眸凝視著他,眉眼溫和。

說罷,她取下執思義的髮簪,以手為梳,慢條斯理的幫少年把一頭亂髮束攏。

廊外陽光和煦,池面上波光粼粼,倒映在白牆與廊頂,牽扯出一片盪漾搖曳的銀波。

十王宅裡靜極了,風掠過湖面,搖動廊下的楓樹枝葉,發出窸窣的輕響。

執思義垂著頭一動不動,任她施為,等她為他束完發,立刻就扭過頭,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她,俊俏的小黑臉上滿是期待,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期待什麼。

喬知予失笑,伸手將他耳側的碎髮抹到腦後。

在她這樣做時,執思義就暗戳戳的將他的側臉、腦袋,往她的掌心拱。

下一刻,喬知予將手移向他的前額,抵住他的暗勁,他立即不要臉的揚起頭,眼眸微閉,深深地吻嗅進她的手心,將不斷跳動的喉結毫無掩飾的暴露在她的面前。

“知不知道廉恥兩個字怎麼寫?”喬知予問道。

“知道。”他毫不迴避自己的親暱之意。

喬知予挑眉,“知道為什麼還這樣?”

“舒服。”

執思義用微涼的鼻間頂頂她熾熱的手心,又深吸了口氣,仔細嗅了嗅,“這裡有股好聞的味道。”

喬知予笑了笑,將手收了回來,展開書繼續看。

執思義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等她理理自己,發現她竟然是不打算理自己了,忍不住悵然若失的垂下頭,沒滋沒味的啃了兩口餅。

喬知予側目一瞥,將他的蠢狗模樣盡收眼底,又將視線收了回來,落在書上。

過了會兒,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他又鬼鬼祟祟的湊過來。

“你殺了我爹。”他提醒道。

喬知予翻過一頁書,點點頭,“嗯,你要報殺父之仇?”

“我打不過你。”他乾脆利落的認慫。

“那你是想幹什麼?”喬知予挑眉看他。

執思義認真道:“草原上強者為尊,勝者劫掠敗者的一切,包括金銀、牛羊、婆娘,還有兒女。你殺了我爹……你就是我爹。”

聞言,喬知予忍俊不禁,搖了搖頭。

“爹。”執思義試探著喊了一句,突然感覺到心底一陣新奇和幸福。

他眼前一亮,精神抖擻的打算衝著面前人喊第二遍,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喬知予就打斷了他。

“倘若我被人殺了,你也認殺我的人做爹是吧?”

有人能殺喬遲,那他豈不是更高大、更聰明、更老辣,能認他做爹,好像也不錯……可是別人不一定認他這個兒子啊。

執思義認真的思索了片刻。

沒聽見他表忠心,喬知予抬眸瞄他一眼,見此人竟在苦思冥想……

她忍不住點點頭,抬手拍上了他的頸側,讚歎道:

“不錯,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