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信紙的那一刻，皇甫初只覺得周遭的一切聲音都沒了，天地間只剩下他和這一張薄薄的紙。

只看了開頭“林椒”兩個字，他的眼眶就一酸，眼淚隨即掉落。

這是林知墨的字跡，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和他的字跡幾乎一樣。

她的字，是自己一筆一畫教的。

在雲澤城時，每日忙碌後，林知墨坐在聚客坊後院的書房裡，提著筆照著他的字臨摹，認真地寫完一張就舉起來給他看——

“林椒，你看我的字是不是寫得越來越好了，多虧有你這個好師傅。”

那些悠長快樂的時光，離現在不過才幾年，卻彷彿過了很久，變成了鏡花水月，物是人非。

直到眼裡的淚模糊了信紙上的字跡，皇甫初才閉了閉眼，然後鼓起勇氣往下看。

“林椒，”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林椒，因為我的林椒已經死去。他是哪天離開，我已經記不起了，也許是在你登上皇位的那一刻。”

“世間大多數女子以入宮為榮，後宮各妃以得寵為耀，但這份榮耀，我從來都不想要。”

“我想要的，從來都沒有變。我要的其實不多，只要能和心愛之人在一起，即使粗茶淡飯，任何東西都不換。”

“我一直認為愛是信任，愛是陪伴，但宮裡的一切讓我明白，愛是束縛，是毒藥，愛也會消磨。所以，我選擇離開。”

“我走之後，請你看在我們這幾年的情分上，放了張郎中和章凌寒，他們是無辜的，受我牽連。皇甫珏只是一個無知小兒，也希望你能饒他一條命。”

“多娜隨我而來京城，就讓她選擇去留。景仁宮裡其他人，也與所有的事情毫無關聯，不要為難他們。”

“我本是孤兒，幸得遇見你，讓我終於體會到幸福。所以，就把一切留在現在，至少我們之間還有些美好的回憶。”

“你說會陪我一直看螢火蟲，如今已經是冬日，螢火蟲早已經沒了，所以我也要走了。”

皇甫初盯著信一動不動，似乎已經入定。周圍的人見到皇上的眼淚，都嚇個半死，趕緊低下頭。

章凌寒雖然恨皇甫初，但此時見他這副錐心刺骨的悔恨模樣，在心裡嘆了一聲，轉過頭去。

只有多娜，一直盯著他。

“皇上，你看到了吧？”多娜咬牙切齒地問道。

她已經憋了太久，早已經忍不住“你以為主子是在和你置氣才一直不理你？你可曾看到她日日傷心垂淚？”

“她本是無憂無慮之人，卻在嫁給你後變得日漸消沉。我勸她說大不了離開，她說...”多娜又抹了一把淚“她說你在這裡，所以她不走。”

“她說你有苦衷，所以她不走！”多娜哭著吼了出來“即使你和其他女人有了孩子，她也願意忍受這份痛苦，可你卻不信她，竟然懷疑她做了她最不恥的事。”

多娜用手指著皇甫初“你現在連她走了都不肯放過她嗎？還要強行把她留在她最厭惡的地方！”

“主子就是被這宮裡的骯髒，還有你這個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的人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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