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你的腳下！那是一隻螞蟻，它正在尋覓自己的食物。好好設想一下，如果把你換做是它，外出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那些擔心你的人會是怎樣的想法。”

諸如此類的事件，還在不斷生。

而蘇木則是訕訕地收回已經已經邁出去的腳掌，然後親眼看著旁邊的泥土裡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生命，這才終於放心地落下。

“所謂的平凡，萬事萬物都是平凡，你應該把自己想象成它們，然後好好體會一下，否則吞雲者又何必要幫你把能量封印起來，那位傳承久遠的靈魂，天啟女士又何必讓你滌盪靈魂，變成一位沒有任何武力的年輕人？”

艾翁用教訓的口吻喋喋不休著。

每當這個時候，蘇木都只能老老實實地聽著——這個曾經的劊子手，殺人如麻的惡棍，現在卻變得像是一位真正的智者，總能找到各種理由把蘇木說得啞口無言，並且不斷鞭策他努力地保持平心靜氣，在體會平凡的時候又遠離平凡，以第三人的角度去經歷第一人稱所經歷的那些。

儘管有些事蘇木還不能完全領會，但每次艾翁說些什麼，都會讓人覺得很有道理。

似乎理應如此，就是這樣。

從艾歐尼亞山脈出，一路向西，蘇木和艾翁，再加上一個石頭巨人，儘管這樣的組合看起來有些奇怪，但實際上，他們並不會經常出現在別人的視線裡——經過村莊的時候，艾翁會帶著蘇木去看莊稼人怎麼生活，一看就是好幾天；經過城市的時候，艾翁又會指點蘇木去體會燈紅酒綠，總是匆匆忙忙就會離開——而大多時候，艾翁都只是帶著蘇木在郊外荒野也或叢林密地中穿梭，一路向西，偶爾駐足在一些鮮有人跡的地方做些出乎意料的事，幫毛蟲開出捷徑，與緋紅樹怪玩鬧，安慰心情低落的厄瑪克，和乾癟的老蘑菇們一起大笑。

這些東西都很無聊，但也非常有趣。

艾翁經常會在必要的時候把手搭在蘇木的肩頭，讓他透過自己的能力去親眼見證那些更為平凡卻也非常神奇的世界。

但他並不怎麼親近人類。

“人類的索取始終遠多於奉獻，他們總是如此的殘忍無情，把自身的利益看得比什麼都重。”

這是艾翁的回答。

他用雙手捧起泥土，然後掩蓋在一顆暴露在地表上的種子上，之後又輕輕拍了兩下，囑咐一旁的跳浪花好好照看這個還沒出生的孩子，之後才帶著蘇木和小菊繼續往前。

“我看過的東西很多，有些人非常平和，像你一樣，他們願意用自己的善意去面對這個世界，去面對他們所知道的一切生命。當然，有些時候他們也會在無意間傷害到一些生命，像是泥土裡的蠕蟲，或者洞穴裡的螞蟻，但這些都能得到原諒，畢竟他們並不知道這些小傢伙們就在他的腳下。”

艾翁嘆了口氣，用雙手分開擋在面前的枝杈。

“但大部分人卻更看重自己的利益。關於這點，我不想多說，你應該能夠明白。”

“我當然明白。”

蘇木輕輕點頭，正坐在石頭巨人的肩膀上。

這位態度親和的石頭巨人並不介意在蘇木疲累的時候帶他一程——自從封印了能量，又讓一身血氣都沉寂下來之後，蘇木的體魄就跟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而介於他自身正在平凡中歷練，想要感受到身為平凡的真實，就不能隨意破壞那些封印——小菊很清楚這個，所以她很照顧現在的蘇木，同時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善意，以此來配合艾翁的教育和指點。

就像他們最開始遇到的那些獵人們一樣。

八角羚的角很不錯，富人們非常追捧，願意付出更多的錢來得到品質極高的羚角。但在艾翁看來，錢這種東西，並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除此之外的，艾翁還曾經說過，如果一定要殺生，那就必須對生命心存恭敬——他說這是他曾經遇到過的一位獵人告訴他的，而真正說出這句話的卻是那個獵人的奶奶。

“我很願意認識一下她的奶奶。”

艾翁的腳步停了下來，停在一片陡峭的險崖附近。

透過茂密的灌木叢，蘇木見到了一座隱藏在山嶺之間的小鎮，遠山近水，風景秀麗，而明媚的日光也讓這座城鎮看起來生機勃勃——形形色色的人們正穿梭在大街小巷，滿臉汗水，深夏的陽光並不會讓他們覺得舒服，但人們卻依然開懷大笑，並且在各自忙碌。

城鎮的輪廓讓蘇木覺得有些熟悉。

“今年夏季的豐收節快到了。”

艾翁回頭看向蘇木。

“如果你不著急的話，咱們可以在這兒逗留一段時間。我經常會在豐收節的時候來到龍戈小鎮，並且偽裝成一個人類的模樣去參加他們的宴會。幾年前的豐收節上，我曾在這裡見過你。”

聞言，蘇木一愣，旋即恍然。

他搖頭一笑，從石巨人的肩膀上跳了下來。

“難怪會覺得熟悉。”

蘇木輕輕聳肩，表示無妨。

儘管時間並不充裕，但也並不緊張，至少不會是每分每秒都必須把握的程度。

而之後，蘇木就略微有些失神——便在如今回想起來，曾經的很多事也仍舊曆歷在目，而其中就有最初和洛霞兩人相遇的那次，也是在這座小鎮，同樣的豐收節，同樣的深夏夜晚。可時至今日，已經過去了多久也想不起來，卻彷彿就在昨日一般。

熱鬧的人群，絢麗的篝火，玲琅滿目的美食...還有烤豬腿。

霞總是大大方方的，讓蘇木記憶猶新，而緣分一事，也總是那麼的妙不可言——自從上次離開龍戈小鎮之後，他和洛霞一起走過了很多地方，也經歷了許多激烈又或平淡的過往，而如今回想，便多多少少有些難言的感慨——儘管蘇木並不喜歡糾結於過往，卻睹物思人，總是有些道理的，而他跟洛霞之間也終歸算是有些情誼。

儘管洛總是對蘇木懷有一種莫名的敵視，而這一切也只是源於一個男人對於一個女人最根本的佔有慾，儘管直到蘇木離開的時候，霞也沒有表示過要接受洛的告白，但時間卻會改變很多東西，或許下次再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成了一對神仙眷侶也猶未可知。

默默地一嘆之後，蘇木跟著艾翁一起進入龍戈小鎮。

艾翁的體形相當高挑，而非高大，大概說來便是瘦瘦高高的模樣，想要找到一身還算合適的衣裳並不容易。但很多事都非常順利，艾翁在這座小鎮裡認識一位年邁的婦人，一直都在從事裁縫的職業，而這位婦人的店鋪也就位於蘇木上次在龍戈小鎮時寄宿的旅店隔壁。

無論是這位婦人也好，或者隔壁旅店裡的老闆娘，都跟艾翁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