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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你就是神

天虎道長略作休息,開啟針盒,將盒中三十六枚針刺入梁榭身上三十六處穴道,然後天虎碾碎一顆丹藥,內力運起三十六枚針漸漸熱,天虎藉著熱氣將藥力緩緩送入梁榭體內,一顆丹藥用完再碾碎一顆,連著用了六顆丹藥天虎這才停下歇息。

這一番運功耗損極大,饒是天虎功力深厚也有些吃不消,平日裡針灸都是將艾草或其他藥材炙烤,透過針的熱氣送入穴道,奈何這丹藥珍貴稀少,真那麼燒了浪費的過於厲害,無奈之下只得以內力攜帶藥力透入經絡,儘管如此,梁榭經絡不通藥力送入十成,能真正用得到的不足兩成。

天虎擦了擦汗叫兩女不斷的替梁榭擠按那些斑點,兩女忙了個手足痠軟,直到傍晚時分,邵鳴謙帶人送來了足夠的藥材和三隻大木桶,眼看師弟傷勢暫且難好,當即找到了本家,這套院子的主人是一對七十多歲的老夫妻,夫妻兩個本來有一個獨子三個孫子,可謂兒孫滿堂日子還算過得去,結果前些年孫子參軍盡數戰死,兒子兒媳痛哭流涕,還沒等一家人緩過勁來一天夜裡賊人夜入院中,盜走朝廷給的撫卹銀子,兒子看到當即與賊人扭打起來好不容易從賊人手中把銀子奪回來,哪知那賊人抽出刀來突然就是一刀。

孫子死了,兒子死了,自那以後兒媳婦天天痛哭,沒半年抑鬱成疾也病死了,一家上下只剩下老兩口,兩人年紀大了幹不動營生家裡便沒了進項,數年下來家裡的餘糧吃的所剩無幾房子也越來越老舊,老兩口卻是半點辦法也沒有,本來朝廷對年過七旬的孤寡老人按例是有供養的,可近些年連軍餉和朝臣的俸祿都不出來,這等社會福利的花銷只好裝孫子眯起來了,老兩口無可奈何只好過一天算一天,正巧這天梁榭重傷,眾人借住,給了老兩口不少銀子,老兩口喜出望外,一年半載之內的吃喝有著落了。

這套院子有三間正房,兩間南房,東西兩間廂房,老兩口住著一間正房,天虎,酆無常,鬱棲柏合住著一間南房,梁榭則在另外一間南房中養病,至於另外兩間正房和廂房,近年失修,已是走風漏水,無法住人了。

就這樣天虎和鬱棲柏兩人每天白天晚上輪流照看梁榭,酆無常身有重傷,雖不用人時刻照顧卻也無法照料別人。

南房狹小,木桶藥浴什麼的多有不便,且酆無常叫人找來了兩個照料梁榭的人房間已然不夠用,邵鳴謙怕梁榭在顛簸中再出意外,索性叫來老兩口出了高價將這套舊院由借住轉而長租下來,老兩口就這麼一套院子租出去便沒地方住頗感為難,邵鳴謙答應幫其修繕房屋,又在鄰居家花錢給老兩口租了一間房子,老兩口這才答應。

套好馬車,將老兩口送走,邵鳴謙這才吩咐人將梁榭搬到正房安頓下來。

正房比之南房開闊許多,按照天虎道人的吩咐,屋裡鍋臺上架一口大鍋,地下襬一隻大木桶,將所需藥物在大鍋裡熬開了,倒入木桶,待溫度合適將梁榭赤著身子放入木桶中浸泡。

梁榭一邊泡一邊吐,一邊吐一邊拉,弄得屋裡惡臭連連,木桶裡的藥換了數次,兩女哪裡受過這罪,當初酆無常派人去請人,兩女上了幾分年紀長得實在是......,本來生意就差又沒有別的手藝,見給的銀子多忙不迭搶著來了,到了之後酆無常一頓白活,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什麼這是你們職業生涯中最偉大的一件事,夠吹一輩子,什麼這病人是皇帝他二舅的三舅媽的外甥的鄰居,把兩人唬得一愣一愣,吹的心頭大動,哪知這比田地裡幹活還要熬人。

忙至大半夜,天虎將梁榭從桶裡撈出來,命兩女替梁榭擦乾身子,再行擠按斑點,之後為了防止傷口化膿,用礬水再行擦拭一遍。一切擺弄完畢,天虎安頓鬱棲柏照料梁榭,自己休息去了,邵鳴謙重傷未愈,幫著跑前跑後忙了半天早已不支,好容易等到用藥完畢,邵鳴謙終於還是沒能忍住,趁著沒人跑到角落裡吐了幾口血,心知驚虹一掌之傷未能去盡這般下去遲早要命,當即也不敢大意,回到南房盤膝打坐療傷。只待天虎道人騰開了手再替他醫治。

本來一般的傷病不需要人時刻照顧,但梁榭情況特殊上吐下瀉不說,還不省人事,這下洩好說,頂多就是髒了身子,晚擦一會兒也沒什麼大事,這上吐可不行,人醒著還好說,一旦睡著了搞不好會被吐出來的穢物吸入肺管子裡嗆死,到時候梁榭可就出了名了。以梁榭的武功想在武功上流芳百世恐怕不容易,但他將會是武林中唯一一個被嘔吐物淹死的大俠,這名聲不傳個千八百年恐怕不會消停。

這一夜梁榭又吐了三四回,拉了三四回,好在鬱棲柏心大,你吐你的,拉你的,我照喝酒不誤。

第二天,擠膿,擦藥,喂藥,藥浴,天虎教給兩女按摩穴道的手法,讓兩女輪番倒替不停替梁榭按摩肌肉筋骨,一邊為了疏通經絡一邊也是防止久躺在炕骨肉壓迫血脈導致壞死。

第三天,這是從邵鳴謙拿來木桶和各種藥材的第三天,卻是梁榭重傷後的第四天,梁榭的臉色越蠟黃,整個人軟綿綿的,除了水已拉不出什麼東西,也吐不出什麼東西,天虎也不由得犯了難,邵鳴謙更是愁,藥也好,行針過血也罷這些只不過是輔助,人終歸還需要自我恢復才能痊癒,然而別說自我恢復了,梁榭人事不省,連飯都吃不進去,再過幾天餓也餓死了,更別說還帶著傷毒。

在此當間兒,酆無常再出鬼點子,煮麵,做飯讓兩女嚼碎了嘴對嘴的喂,飯菜吃不下就喂粥,粥吃不下就熬米湯喂,雖然這點子有點......,然而當此時間已是別無他法,天虎還待罵酆無常幾句,卻見邵鳴謙點頭默許,人家當師兄的都允許了,他自然也無話可說,而酆無常之所以找妓女來服侍恐怕早就有了這個打算了,畢竟黃花閨女這般服侍過後嫁人就難了。

冬天的京城很冷,未到臘月還好,偶爾還有回暖的天氣,一入臘月則幾乎沒有回暖的時候,每天只有不颳風的乾冷和颳著風的要命的冷兩種選擇,當然還有就是下雪,下雪的時候若不颳風通常是暖和的然而雪過後便是要人命的陰寒。

京城裡,街道上,行人哈氣如霧,本該畏懼嚴寒買賣越來越差的商販們卻在近些天生意紅火了起來,原因無他——過年。

賣年貨的商販買賣紅火,賣煙花炮竹的商販更是日進斗金,此外剪紙的,做糖人,賣糖葫蘆的生意更少不了一番紅火,豆腐坊,糕點鋪的生意也都紅火了起來,家家戶戶都在準備著迎接新年。

民間如此,皇宮裡自也少不了一番籌備,宮女太監來回奔走,皇帝看在眼裡,叫來外出採購的太監問起城中的景象百姓們的日常,太監繪聲繪色描繪一番,皇帝念及去年頗為蕭條人人面帶慌張的京城和今年紅火中充滿喜悅之色的京城,頗感欣慰之餘不禁想起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老人,那一年也是臨近過年,老人帶著他逛遍了一條一條的小吃街,他們在寒風下坐在外面老舊的長凳上就著沙塵喝著大碗茶,豆汁,吃著糖火燒,吃著焦圈,吃著燒餅......。

滿是塵土的凳子,捨不得放糖的火燒,用炸了數十遍的油炸的膩人的焦圈,邦邦硬的燒餅和那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來蹲在凳子上用黑漆漆的手抱著一張滿是爐灰的燒餅啃的興致勃勃的滿身灰塵的漢子以及粗言穢語因一文錢討價還價半天的作風,這一切讓他實在有些彆扭,然而老人卻似看不見一般帶著他吃遍了一家又一家店鋪的小吃,吃飽乃至吃撐,這些店鋪有的做的好吃有的做的不好吃,有的坐在屋內有的坐在屋外,他一開始並不理解那些做的難吃的,還在屋外擺攤的買賣為什麼會有人光顧,後來卻理解了。

那一年老人還偷偷帶著他去了較遠的村外農戶家,看一家家烙餅,做豆腐,炸焦圈都是自己動手,而這些東西在城裡都是買的,並沒有多少人在自己家裡做,在村裡他見人殺豬、殺雞、泡著茶葉沫子或是以自己家釀的米酒來招待客人這些無一不讓他感到彆扭,最最令他難以忍受的是茅廁,那種半露天的茅廁,那種正在出恭突然闖進人來的感覺,那種沒有紙而是如廁之前要自行準備一塊土塊或者木片解決的茅廁,他總有一種戰戰兢兢的感覺。

那幾天,晚上睡覺男男女女擠在一個炕上,鼾聲此起彼伏,腳臭味燻的眼睛生疼,還有那睡到半夜突然在身上搭上來一隻手,一條腿,這些在當時如同噩夢,幾天後好不容易回去還被一通審問。

那時候他下決心再也不要出去,可這件事漸漸讓他懂得了生活不易,原來並不是世界上每一個人都能單獨有一個睡覺的屋子,原來茅廁是要自己掏的,原來茶葉沫子在一些人眼裡也是要留給尊貴的客人才能喝的,原來世界上除了看不好病之外還有一些人病了只能選擇硬扛而不去看病,當他明白這些之後他吃飯再也沒有挑剔過不管合不合口味從來沒有剩下,當他明白這一切之後他寫字再也沒有浪費過一張紙平時練字正面用完晾乾了在背面再練,當他明白這一切之後他所食,所穿,所用,所行儘可能節儉,因為他知道,今天他倒掉的一碗飯可能是貧苦人家只有過年才捨得吃的好東西,更甚至一輩子都吃不到。

‘去無用之費,聖王之道,天下之大利也。’——《墨子·節用》

如今,他已是天下共主,九五之尊,而那個老人卻又在何處?

“唉!如果真有生死輪迴,他的來生會是什麼樣?”皇帝嘆了口氣,他希望有輪迴或者希望沒有輪迴,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個老人,那個身為道士的老人卻從不相信輪迴,更鄙視善惡報應,他曾說“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件事交給來生,交給上天這是律法的悲哀,這是朝廷的悲哀,更是人類的悲哀,報應是律法和朝廷乃至天下人的責任,而非神的責任,如果非要有一個神,那你......就是這個神。”

當時老人是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厲聲說的,皇帝當時嚇的有些手足無措,可他心裡知道,正如老人所說指望神恐怕有些難度,就像酆無常說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真武大帝’這種級大神掉線了或找玉皇大帝喝酒去了,到時候小神不管用,大神聯絡不上你指望誰去?

掉線?這是個新鮮的詞,原來‘真武大帝’線上上?皇帝覺得好笑,又覺得形象。酆無常是個瘋子,經常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但話糙理不糙基本意思卻也不難理解。

朝廷才應該是神,律法才應該是神,我也是——神。

這句話讓皇帝有一種莫名的壓力,這種壓力讓他害怕,讓他茫然,更讓他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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