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40章 蝗蟲過境

聽著外邊的飛蝗振翅的聲音和啃噬草木的聲音,梁榭和柳十一不由得有些膽戰心驚,如此多的蝗蟲他們從未見過,從未聽過,也從未想過那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傢伙竟會如此恐怖,還好這是蝗蟲,並不吃人的蝗蟲已傷了兩人傷成這樣,如果是這麼多隻毒蜂,那簡直不敢設想。

柳十一突然想起在京城時雲老說過的一句話“蝗蟲家禽喜食之,飛鳥喜食之,燕雀喜食之,家貓可捕之,度不及禽鳥,力量不及鼠獸,此物羸弱,一旦成勢卻是天下劫難,猶勝百萬大軍,遠非虎豹可比,邦國為之傾覆亦在旦夕之間。”

當時雲老正是捉了一隻蝗蟲說的這段話,她以為雲老只是隨口一說,從未想過這樣的事情竟真的生在眼前,莫非真如雲老所說,‘天芒朝’要完了麼?

井中黑暗,兩人相距不遠呼吸可聞,漸漸的兩人適應井中的黑暗,已能透過井蓋的縫隙透入的些許微光模糊視物,半個時辰,兩人手足痠軟,井外的聲響卻絲毫未停,一個時辰,兩人手足已木,井外的聲響依舊存在。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我出去看看。”

梁榭說道,當即爬出井口,將井蓋開啟一條縫,立刻便有蝗蟲鑽了過來,梁榭彈飛幾隻,湊過臉向外看去,本該晴天白日豔陽高照的天色似乎暗了下來,外邊灰濛濛一片似已黃昏,極目所致漫山遍野綿延無一處沒有蝗蟲,梁榭功運雙目,看得更遠,然而眼中除了蝗蟲還是蝗蟲,只有魚塘的水面依然波光粼粼沒有蝗蟲涉足,除此之外無一塊好地,遠處的山頭由之前的青翠微黃的顏色也早已變成了一片灰黃,顯然覆滿了蝗蟲,他向天空中望去,這一望更是驚恐,只見漫天的蝗蟲層層疊疊將陽光盡數掩蓋,如一朵望不到邊的黑雲,‘黑雲’如開水般翻滾,裡邊隱隱傳來陣陣‘雷鳴’之聲。眼見這番景象非一時半刻能止梁榭將井蓋蓋上又順著井壁又爬了下來,好在飛蝗並非追著人撲咬,只要不是擋了它們的路倒也不至於傷人,梁榭和柳十一之所以被飛蝗所傷皆因飛蝗實在太多太密,亂飛亂撞亂鑽之下誤傷了二人,待其落地後一般便不會再傷著人了。然而僅僅是誤傷兩人便已吃不消,若是刻意為之兩人恐怕早死多時,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兩人手足痠麻,上不得下不得,只好隔段時間便順著井壁爬上爬下稍作活動,這般血脈得以執行手足的酸木感得以減輕。梁榭有‘天根訣’在身,體內真氣充沛,倒也堅持得住,柳十一功力不及梁榭,時間一長漸漸抵受不住,再加上井壁略寬,她雙臂撐開堪堪夠著,這般下去極是辛苦,梁榭雙腿蹬在井壁的石縫之間,雙手撐開抵在井壁兩側,讓柳十一抓著他的肩膀,這才令她稍稍輕鬆一些。

飛蝗的振翅聲,啃噬草木的沙沙聲,以及足下碎石土屑的落水聲,每一刻都是如此的難熬,他幾次將要睡去,幾次差點失手跌入井底都硬生生咬著舌尖以疼痛讓自己清醒了過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梁榭的手足幾乎失去了知覺,外邊的‘嗡嗡’之聲終於有遠去的意思,待到聲響終不可聞梁榭這才託著柳十一向上爬去。

掀開井蓋,明月高懸,大地在缺月對映下泛出清冷而灰暗的銀色,梁榭耳聽得聲響不再,藉著月光望去只見牆上、地下、空中仍然到處都是飛蝗,不過已能落腳,比起先前算是百不存一。梁榭託著柳十一的腰背將她托出井中,自己攀住井沿躍了上來。

山間寂靜,唯餘風吹山谷的聲響和那斷斷續續的沙沙之聲,梁榭踢開幾隻蝗蟲一步踏了出去,柳十一雙腿早木,已然有些邁不動步子,梁榭又返回來架著她往屋裡走去。抓著她的手臂摟著她的腰間,雖是隔著衣服卻仍是傳來細膩柔滑的感覺,偶爾觸及衣衫破損下的肌膚梁榭的感覺更加如夢似幻,這感覺十分舒服,讓梁榭不禁心頭一陣酥麻。

梁榭記得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柳十一這般親密接觸,以前或許也有過,不過從來沒有像此刻帶給他如此強烈的衝動感,許是梁榭太久太久沒沾女色的緣故。

梁榭暗罵自己一句努力壓下心頭邪念,將手移開柳十一的上臂,轉而抓在她的小臂之上,她的小臂細而柔,面板冷膩光滑,梁榭觸手時又是心頭一緊,緊接著手心中傳來一種抓著一條蟲子似的感覺,梁榭一驚,旋即醒悟這是一道疤,很高很高的疤,是那年在京城的時候留下的,為他為他們而留下的,梁榭心中如被一隻鐵錘重重敲擊了一下,先前那股酥麻的感覺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疼,他不知道這算是單純的友情還是傳說中的愛情,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承擔了太多太多,她本可以不必如此。

井邊離屋子的距離並不遠,兩人很快便走到了,進入屋中,梁榭開啟火摺子點亮蠟燭,屋中一片狼藉,窗欞紙全然破損,床上地下亦有大的小的密密麻麻數以千計的蝗蟲,梁榭拿過一張凳子拂掉上邊的蝗蟲扶著柳十一坐下,他反手關上門,從箱子裡翻出冬天的被褥用自己賴以成名的暗器釘在窗戶上以阻擋蝗蟲的再次進入,當他釘好窗戶後,柳十一也緩了過來正拿著笤帚清掃著屋中的蝗蟲,梁榭見她手足還是有些抖,當即接過掃帚自己動起手來,安頓柳十一坐下休息,柳十一卻不閒著,撕了一些破布條塞住門窗露著縫隙的地方,屋子雖小兩人也打掃了小半個時辰才忙乎完。

時值六月下旬,月亮升起的晚,他們方才從井中出來的時候看月亮升起的高度至少已是丑時,此刻恐已是醜末時分,折騰了大半天總算消停了下來,先前在井中不斷打著瞌睡此刻卻是半點睏意均無。

兩人搬了凳子對面而坐,看著對方身上的血痕,和凌亂破損的衣服以及灰頭土臉亂糟糟的頭不禁失笑,待到柳十一覺梁榭的眼神遊移飄忽,不敢直視自己這才警覺,低頭一看,原來自己胸前的衣衫已然破了一道口子連同裡邊的小衣也破損了一塊,隱隱可見雪白的肌膚,柳十一臉一紅不經意間擋住,向梁榭討了一件衣服穿上這才算徹底遮住。

燭火跳動,時不時出‘嗶嗶啵啵’的輕響,兩人相顧無言,梁榭看著柳十一的臉龐,他從來沒有如此認真的看過柳十一,此刻不經意間現燭光下的她是如此的靜美,她的樣子有些狼狽,顯得十分柔弱,柔弱的如此悽婉,悽婉的更是惹人心疼。

人就在眼前,梁榭卻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仿若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這樣的人兒,一直以來柳十一隻是他的朋友,下屬,親人,他只現了她的堅韌,只看到了她的笑,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她的辛酸,沒有真正關心過她的不易,梁榭望著眼前依舊在微笑的她,她一笑便會露出兩刻尖尖的虎牙,驀然梁榭有些心疼,交往了這麼多年,在這一刻梁榭真正懂了,她堅韌,梁榭見過大大咧咧的鳳七哭鼻子,也見過雲九兒落淚,自己也曾揹著人眼紅,但他很少見柳十一哭,好像只有過一次,柳十一通常都在微笑,微笑是她的堅韌卻也是她真正脆弱的時候;她很有骨氣,儘管命運對她不公,儘管她的能力不足,儘管她資質一般,但她一直在努力改變著命運,一直在努力,從來沒有低頭,沒有妥協,梁榭看到她的骨氣卻同時看到了她的自卑,根植在骨子裡的自卑,梁榭因此刻的感同身受而感到心疼,他以前也為她心疼過,但這一回不同以往,以往的心疼只是一瞬,此刻他卻疼的長久,疼的的有些心顫。

梁榭知道她需要一個人照顧,一個真正的男人,一個真正的強者,而自己稱不上,他認為男人應當像向鐵衣一樣挺拔,像衡無算一樣沉著,像大師兄一樣寬廣,這些他都不具備,拋去武功之外他自忖也比不上這三人有擔當。

蠟燭越燒越短,終於在火焰跳動幾下之後熄滅了,梁榭屋中已無蠟燭,老李頭的屋裡有油燈,自老李頭死後再也沒有用過,梁榭此時也懶得去撥弄。兩人在黑暗中對坐,以梁榭此刻的功力稍微有一絲的微光便能視物如白晝,柳十一卻只能看清梁榭的輪廓。

夏天的天亮的早,柳十一打了個盹的功夫天便亮了,她睜開眼時第一眼看到的是梁榭的笑容,和桌子上的一碗粥,兩人自昨天中午吃了幾口西瓜之外再未進食,此刻也確實餓了,梁榭的粥雖然放的水有些少熬得有些像米飯,不過柳十一併不介意硬生生吃了個乾淨。

屋外,豔陽高照,天空中飛蝗如織,時不時有幾隻落到兩人的頭上,臉上,這般程度已算得是蝗災,似昨日那般恐怖卻是極其罕見。柳十一將幾隻飛蝗拍落,理了理頭,向山間望去,但見昨日還鬱鬱蔥蔥的山峰丘谷已變得光禿禿一片,所有樹木的樹葉盡數被吃光,原本長在山坡上,魚塘邊的草更是看不到任何痕跡,極目遠望但凡能看得見的地方沒有絲毫青綠,只露出黃色的土壤,彷彿一夜之間由盛夏轉入了寒冬,天地間充斥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令人毛骨悚然。

飛蝗過境,寸草不生。

柳十一不禁有些駭然,這才僅僅只是過了一天而已,她看向身邊的梁榭,梁榭苦笑了一下,他早晨起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更令他吃驚的不只是飛蝗啃噬了草木,而是連魚塘邊上停靠的船隻亦被壓沉到了水底,那可是能坐四五個人的船隻,這是何等的力量。

這一場蝗災極為恐怖,綿延千里,連京城都受到了波及,據說有一天皇帝正在批閱奏章時突然天色變得昏黃起來,皇帝走出大殿當他看到漫天飛舞的蝗蟲時竟頹然跪倒,然後咆哮了起來,指天罵地混無半點皇帝的樣子,別人拉都拉不起來,之後他哭了一夜,第二天他的身軀佝僂的像個老人,他的頭已半數花白,早朝後便下了‘罪己詔’,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傳說是真是假不知道,皇帝有沒有罵天地有沒有哭也不知道,不過蝗災是真的,‘罪己詔’是真的。

自蝗災那天起,百姓惶惶不可終日,恐慌將蝗災的危害擴到最大,一時間亡國論甚囂塵上,在這君民危難之際,一個神秘的宗教拔地而起,假借蝗災兵燹煽動人心,到處宣揚‘滅世’言論,待人們害怕到極點之際,其打著‘尊神臨凡,救贖世人’的口號迅展壯大,該教世人稱之為‘神贖教’,供奉的乃是他們自己的救世神——‘六眼隳尊’,又稱‘隳尊’、‘尊神’,‘至高無上贖世大天神’,全稱則是無比的長,且全是生僻字,無人記得。

所謂‘六眼隳尊’,傳說每一隻眼都代表著六種神力,‘尊神’將這六種眼分別根植於每個人的身體之中若侍奉‘尊神’有功則可徹底激,擁有大神通,這六種眼其一‘開智之眼’該眼藏於人雙眼之中,若得神之祝福則能過目不忘,任何事一學便會;其二為‘明悟之眼’,該眼藏於人額內,若得神之祝福,則可觀萬物本相,推演過去未來;其三為‘長生之眼’,該眼藏於魂魄之中,若得神之祝福,則歷萬歲而不老不死;其四為‘混鋼之眼’,該眼藏於人之臟腑筋骨之中,若得神之祝福,則周身如銅澆鐵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其五為‘再生之眼’,該眼藏於人將生未生之先天之氣中,若得神之祝福,小可呼吸天地之氣為食,脫離五穀病痛,中可斷臂自身,斷自續,大可闢開天地再造乾坤;其六為‘毀滅之眼’,藏於人性之中,若得神之祝福,小可力敵百萬軍,中可抬手滅星辰,大可玩弄天地於鼓掌之間。

如此扯淡的說法據說一開始百姓無人相信,然而‘神贖教’以賑災濟民為名施粥派糧,於是百姓蜂擁而至,結果當著數以千萬計的災民之前一位號稱得到過‘尊神’祝福加持‘混鋼之眼’的人展示赤身下‘油鍋’的神蹟後人們頓時深信不疑。

‘神贖教’的興盛就如同蝗蟲一樣在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裡便瀰漫在天地之間,‘九州’上下無不尊崇信仰,儒釋道三教與剛剛有了起色的墨家瞬間無人問津,朝廷起先並未留意,然而突然現朝中重臣、武將、在野的百姓、商人有不少已經加入‘神贖教’,朝廷這才意識到事情有些古怪,當即派了‘金衣衛’前去探查,結果一隊‘金衣衛’二十人全部入教,好在該教除了言論有些蠱惑人心之外並未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反倒是賑災之類的事幹了不少,朝廷外敵內寇未除有人幫著賑災雖覺其中可能有詐也未再深究。

‘天祿’四年,自六月蝗災氾濫之後,百姓便避過峰時,捕蝗而食,十月十三,立冬,‘中州’以北全面封凍,運河結冰,梁榭所在的魚塘業已封凍,北方除卻甘薯這種掘根而食的莊稼多多少少有點產出之外,其餘皆被飛蝗食盡。其時節已無飛蝗,百姓更無所食,遂蜂起為盜。

喜歡江山易手請大家收藏江山易手本站更新度全網最快。

為您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