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重山與老爹回家的路上，會經過村裡最新最漂亮的宅子。這一家就是高家老二，也就是高重山的親叔叔家。

看了一眼宅子，高老漢心境不同，有些話也就不怕說出來，“你沒考上大學，全村最高興的就是他們家。人家說一筆寫不出兩個高字，卻不知道最想看我們倒黴的，恰恰是姓高的。”

高重山愣了一下，他確信前世的時候，老爹絕沒有對他說過這話，不然他不可能沒有一丁點印象。

也可見，老爹前世不說是因為當時他混的不好，說了也是徒增壓力。現在願意說，是因為他這個當兒子的爭氣，別人家的惡毒也只是惡毒，再也影響不了他們分毫。

就如同罵人，罵你不是人，聽者也不是很生氣，反正是假的。罵你是個窮鬼，聽者可能會翻臉，因為很有可能是真的。

說起高家的事，就不得不提高家的老爺子，先後娶了兩個老婆，前頭的生下高老漢，兒子十多歲的時候人沒了。高老爺子又娶了一個年輕的，生下高家老二。

之前也說過，高老漢之所以能供高重山讀書，是因為祖上基礎打的好，這點毋庸置疑。高老爺子年輕時頗積攢了一點家業，祖宅給了大兒子娶媳婦。另外起了新房子，自己搬過去和續絃還有小兒子一起過。

光這一點，就得說，人家能娶兩個老婆，是真有本事，不得不服。

搬過去之後，那邊的老婆孩子哄的老爺子開心，便很少過問大兒子的事，就連添了大孫子也沒有太過在意。

倒是高重山考上初中，而且成績很好，老師親口說保持下去能考上縣裡的高中，也有考大學的希望時，老爺子終於動了容。

親自來大兒子家，承諾只要高重山能讀下去，學費他來出。

回去不到三天，老爺子人就沒了，說是半夜忽疾病死了。高老漢當時沒作，忍到老爺子上山入土之後，終於作了。

兄弟倆打了一架，老太婆口口聲聲說老大家的逼她去死，要一頭撞死在老爺子的墓碑前以死明志。當然也沒見她真撞上去，就是說的特別大聲，從村頭說到村尾。

從哪兒以後，兩家人便不說話了，形同陌路。

高重山對爺爺沒什麼感情，因為幾乎不怎麼來往，但他知道父親對爺爺的感情很深。

父親不在乎老二一家獨佔了老爺子全部的遺產，哪怕因此他要去借債供兒子讀書。

但他覺得老爺子對老二真的是疼到了骨頭裡，可你卻為了一點錢，不讓老爺子安度晚年，甚至由著你媽弄死你爹，這是大不孝。

是的，高老漢就是認為，自己爹是被後孃弄死的。時機太巧了，就卡在老爺子說要供高重山讀書之後。而老爺子的身體向來很好，連個病送醫的過程都沒有，人說沒就沒，讓他怎麼信。

高重山知道二叔家的笑話還在後頭，他前世為了妹妹的事和隔壁村拉扯，倒是沒有過份關注。這一世，他得避得開開的，這種腌臢事，哪怕一丁點他都不想沾邊。

“爸，把咱們自己的日子過好，就是最好的還擊。”

“對。”高老漢嘿嘿直樂，你們有老爺子留下來的錢算什麼本事，老子有個好兒子。

原以為簡單的教學，結果卻是讓高重山精疲力盡，原以為自己前世教出大娃子，這一世也在教李遠山，怎麼也是個合格的師傅。真正面對這麼多人的時候，他終於理解了三叔當初誰也不想教的心情，都特麼像棒槌。

也許是送上門的東西不香吧，也就第一天來的人有些熱情，後頭是一天比一天人少。還有人大言不慚，說什麼都是村裡人，他這會兒忙著呢，等有空再找他們學。

教完之後，高重山在家歇了一個整天，還要面對老爹的嘲笑。這個時候，就顯出妹妹的貼心了，幫他捶肩揉胳膊，飯菜都恨不得給他端到床上，就差餵飯了。

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喝著妹妹端上的熱茶，眼睛一抬就是群山環繞，要不是窮，這日子真是給個神仙都不換。

高銀山拿著自己用刻刀刻的圖案，給哥哥顯擺，“這是熊貓，老師說熊貓吃竹子，哥哥，我畫的好嗎？

高重山看著一排竹筒，“這都是你刻的。”

他記得，自己只教過妹妹一次，就隨她自由揮了。他可沒指望過妹妹幫她幹活，只當是給妹妹找個玩意兒罷了。

可是眼前的刻刀畫，每一幅都很美，他說不出來怎麼個美法，只知道，拿起這個竹筒，上頭的群山疊嶂就是自己坐的位置，放眼看過去的圖案。那個竹筒，上頭的熊貓憨態可掬，抱著竹子的神態，流露出貪吃的表情。

最簡單的蝴蝶圖，廖廖幾刀，蝴蝶纖細無比，彷彿跳躍在林間的精靈，說不出的瀟灑寫意。

見哥哥不說話，高銀山害羞的去收竹筒，她鼓足了勇氣才拿出來的，從來沒給別人看過。

“別動。”高重山制止妹妹，“你做的很好。”

“真的嗎？真的很好嗎？”高銀山眨著眼睛，極度渴望的看著哥哥。這是她努力了很久的事情，她真的很希望聽到哥哥的鼓勵。

“當然很好，比哥哥強。過完年，我給你買一套畫筆，以後多練練，沒準咱們家能出一個大畫家呢。”不管能不能成為畫家，高重山可以肯定妹妹有幾分藝術細胞，哪怕是培養成一個興趣愛好，也不錯。

“什麼畫家，畫點畫能當飯吃啊。”李桂花又來了。

“媽，妹妹學會畫畫，以後能幫我的大忙。”高重山說道。

“啊，那你好好畫。”李桂花瞬間改了口風，在兒子面前，就是這麼的沒有原則。

“真能幫上哥哥的忙嗎？”高銀山眼睛瞪的溜圓，一臉激動。

“當然。”高重山捏了捏妹妹的臉蛋。

能不能幫上他的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希望妹妹有一個全新的，幸福的人生。

李桂花在兒子身邊擺了一個小桌，放上瓜子花生和糖果，“這幾天你哪兒也別去，好好在家歇夜幾天。一年上頭就歇這麼幾天，還被找上門，換個人試試，就知道欺負老實人。辛辛苦苦把吃飯的手藝教出去，村裡有一分錢表示沒有？”

氣呼呼的替兒子打抱不平，她特別生氣那天自己在廚房忙著做事，要是早知道，她準得把兒子攔住。

“媽，年後跟我下山的事，您想好了沒有。”

兒子舊事重提，李桂花立刻就起身，“我廚房裡還有事忙著呢，讓我再想想。”

山上生活了幾十年，忽然讓她下山，這個決定對她來說，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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