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廠長見到高重山的那一刻，心裡是有些害怕的，他們夫妻都擔心，這個人的要求太簡單了，簡單到了他們不敢相信的地步。

害怕等到廠子穩定下來，他又出現，提出他們不能拒絕，但又不能不照辦的事。

等高重山真的提出要求，陳廠長反而鬆了口氣。

同時考慮道“經銷商的模式我們知道，但廠子里人手太少，你有什麼想法？”

高重山先沒說經銷商的事，他還有幾個問題，想先了解清楚。

“雄哥那邊沒什麼後遺症吧。”

這個人還得猖獗二三十年，想也知道有後臺，高重山可不覺得自己的細胳膊細腿，扭得過人家的粗大腿。

陳廠長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他確實拿了轉包協議，但沒說借條的事。”

高重生嘆了口氣，“真聰明。”

他還想，萬一他拿出借條，老張這裡可不是沒有跟腳的人，況且他在生死存亡的關頭，肯定會不顧一切將自己的能力動員到極致，說不定能提早剷除這顆毒瘤。

沒想到，雄哥大概一看對手是老張，乾脆連借條都不拿，杜絕了順著借條摸到他場子的可能性。

不過想想他能在市裡橫行幾十年，也知道他絕不是無腦之輩，這麼點小風浪還坑不到他。

陳廠長笑了笑，“雄哥不拿借條，就說明不想和我們翻臉，放心吧，這件事算是過了。”

“那就好，我們正經做生意的人，最怕他們這些人，也只有你們家張主任是官面上的人，才不用怕。”高重山賣了個弱點，又點出老張的重要性。其實也是藉此申明，他連雄哥都怕，哪裡會去挑戰老張。

張主任雖然只是一個街道上的幹部，但他是當地人，上頭有親哥，還有退休的老爹，都是政府機關裡上班的人。

小城市很多在機關企事業單位上班的人，透過聯姻和安排親戚等等，一代人二代人下來，就能輔成一張網。

大舅哥小堂妹，小叔叔二嬸子，然後他們還有兒女親家，有同學有故舊。沒事就罷了，真有事這些人全都幫你奔走，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可要這麼說，為什麼前世張主任受了連累呢。這又涉及到了通用的潛規則，因為事情挑破了，就沒了轉圜的餘地，必須得有人為此負責。

而這一世，事情沒被挑破，由他們掌握了主動，這事就給圓下來了。

“你說的經銷商？”陳廠長接受到了高重山釋放的善意，主動問道。

程峰之前承包廠子，貸款買了機器之後，就去開了幾個傢俱廠，再往後基本就是躺著賺錢。程峰文化程度不高，小聰明有，但眼裡也只裝得下這麼多了，壓根沒想過更大的展。

“我想當板材廠的經銷商。”明人不說暗話，高重山交了底。

雖然大城市有更多的機會，但機會屬不屬於他呢，他不知道。但家鄉的機會，他看到了為什麼不先抓住。

“不過我沒錢，需要廠裡鋪貨，但可以每個月結一次款。”

陳廠長愣了一下，廠裡沒有那麼多的人手去開經銷商模式，就算開，他們這麼小的廠怎麼墊資。但是面對高重山，拒絕的話卻說不出來，果然如老張所說，不能拒絕又不得不辦啊。

“我給陳廠長出個主意，幫你把廠家的問題解決掉，要是您覺得好，就討論討論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您看如何？”

陳廠長無話可說，至少到現在，對方的表現無可挑剔。更沒有一絲拿著他們把柄，就耀武揚威的意思。

於是她點點頭，也有一點小小的期待，現在廠子裡最麻煩的就是這件事。也因為這件事，讓廠子裡的職工人心浮動，好些人趁機宣揚說廠子倒閉是遲早的事。也不想想，廠子倒閉了他們自己就能落得好下場？

造謠造到自己丟飯碗的蠢事，放後世覺得不可思議，就連房地產工地搬磚的工人都知道對來打聽訊息的業主說，工地好好的，一天都沒停，肯定能完工。

而現在，卻有工人四處說廠子要倒閉了。似乎在他的眼裡，說得駭人聽聞一點是不是能引起領導重視。可卻不知道，時代不同了，國家已經在向市場經濟轉變，領導重視不重視，廠子該倒閉的時候，一樣得倒閉。

高重山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涉及到的傢俱廠有七家，對不對。”

其實陳廠長已經比高重山以為的，要做的更好。這也讓他的計劃更加輕鬆，有實現的可能性。

“對，金額從三萬到八萬不等。”陳廠長補充道。

“陳廠長的策略非常對，剛才那番話我都聽到了，十分精彩。我個人覺得，讓他們放棄優惠折扣的問題不大，畢竟他們的底線，估計就是不損失貨款。但關鍵在於要儘早和他們達成共識，讓工廠早一步進入正軌。”

高重山沒賣官司，繼續往下說，“一口氣拿出三十萬的貨，而收不到一分錢，對工廠來說，肯定也是無法承擔的事。”

收不到錢，就拿不到原材料，他們拿什麼組織生產，給工人工資。資金鍊一斷，統統完蛋。只不過，他們還沒走到那一步，老張已經在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讓銀行再貸一筆款子出來，但說實話，希望渺茫。

他們夫妻的底線，是解決掉債務問題，對於工廠，盡人事聽天命，萬一不行，他們也盡力了。

“他們抱團，工廠就得各個擊破。放出風聲，庫存不夠，只夠給一到二家全額放貨物，剩下的貨只能以一年為期，分批次放。甚至可以用他們每次進貨的時候，才能跟著放一部分，來以退為進爭取主動。”

陳廠長“啊”了一聲，“他們的聯盟不可靠了。”

誰都想一次性帶走所有貨物，而不是一年分次提走。但庫存放在那兒，陳廠長又不可能變出來。所以他們會私下來找陳廠長，協商解決，希望自己是能全部提走貨物的人。

廠家代表聯盟也會因為這件事，互相懷疑，根本不可能繼續抱團。

高重山微笑，陳廠長一聽就明白了，他也不用再說下去。心裡只能對廠家代表說一聲抱歉，這種事他也不想的，誰叫他站在這頭呢，這就叫立場決定思維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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