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倒是風平浪靜，高老二的親媽，也就是高老漢的繼母，穿了件大紅的褂子，盤頭插花，顯得十分年輕。

村裡的老人看不順眼，但人家兒子都沒說話，他們也不會當面說什麼，但事後說說嘴是肯定的。

酒席散了，一路上高家人聽著這些閒話，高重山心想，她愛穿什麼穿什麼，他才沒功夫說這種閒話。要命的事在後頭呢，也怪他忘了具體時間，今天見到光頭漢子，才想起來。

下午就叮囑家裡人，“晚上早點睡，我們半夜就得起，吃了飯誰也別出門竄門，收拾好東西省得起床後耽誤時間。”

沒人懷疑，都是一一應好。

到了半夜，果然開始鬧騰。一家接一家的亮起燈光，有人喊，“是高老二家裡。”

高老漢聽了動靜，哪裡還睡得著，爬起來便往外走。高重山也起了身，“爸，你去幹嘛。”

“怎麼能不去，肯定是出了啥事，不會是走了水吧。”白天才辦了酒席，說不定晚上沒管好灶火，越想越覺得可能，高老漢直接就衝了出去。

高重山嘆了口氣，只能跟上去。

李桂花也爬了起來，跟上去看看怎麼回事？臨走還不忘讓兩個小孩子在家待著，關好門。

高重山一邊走一邊回想，前世自己在學校，父母也沒參加生日宴，所以晚上鬧起來了，他們聽到是高老二家裡有事，也沒出去。都是事後聽鄉親們的，沒有看到現場。

沒想到這一世，竟然湊了這麼個熱鬧，高重山直嘆晦氣。

等他們去了，才現高老二瘋了似的在捶後罩房的一間房門。後罩房歇著的都是二嬸的孃家親戚，此時別的屋裡的人都起來，一副不知道該作什麼表情的樣子，看著高老二捶門。

高老漢到了，早到的村民自覺把路讓出去，看這種熱鬧的時候肯讓路，誰說農民素質不高了。

高重山硬著頭皮跟上去，有村民已經在介紹情況了，“你二叔半夜起床不見他媳婦，找到後罩房，聽到動靜就瘋了。裡頭的人把門鎖死了，不肯開。”

“咦，怎麼是他媳婦？”高重山腦袋暈，“不是她孃家親戚嗎？”

村民嘿嘿一笑，孃家親戚又不都是至親，有些遠房親戚，都遠到出了五服，不過是聚居在一處，這才一直認成親戚走動。

高老二是真的瘋了，開始拿著斧頭劈門，高老漢猶豫著想上前被高重山一把拽住，“您幹嘛？”

李桂花在後頭補刀，“幹嘛，想上去挨劈唄，讓我當寡婦，讓你和銀山沒了爹。”

“媽說的對，二叔這會兒沒了理性，一口氣不出來，幹出啥事都有可能。”不惜鬧到全村人過來看笑話，他也視若罔聞，一心想把人揪出來。這會兒誰上去攔，純就是個吸仇恨的，沒那個血量就別上去找死。

小孩子的哭聲傳出來，喊著爸爸媽媽被村民拉住，高重山看了一眼，上前把堂弟帶過來，“媽，先帶他回咱們家，鬧完了再給送回來。”

“作孽啊。”李桂花一把揪住不斷掙扎的侄兒，一路拽了回去。

此時高老二終於把門劈開，全村人的脖子瞬間長了三寸。只見一個光頭漢子出來，後頭的女人站在屋內的陰影裡，聽到高老二一聲驚呼，“媽，怎麼是你。”

“譁”圍觀的人群就跟一鍋燒沸的油，高老二的話就像一瓢涼水澆進來，刺啦刺啦的油星子撲了大家一個滿頭滿臉。

竟然是高老二的媽，這也太刺激了。

不對啊，裡頭是高老二的媽，那高老二的媳婦又上哪兒去了？

高老二的媳婦終於出現了，她晚上替親戚去村裡關係好的人家借了鋪蓋，然後人家陪著她送過來，又拉著她訴自己的苦，這一來二去的，就在外頭說的晚了。

等聽到動靜趕過來，可不就是晚了。陪著高老二媳婦的小嫂子，嚇了個半死。

事情到此真相大白，高老二睡得早，並且睡得熟，媳婦出去他不知道。等找不到人又聽到動靜，就先入為主的以為是自己媳婦。但屋裡的人不知道這些啊，他們還以為高老二就是來逮他們的，哪裡敢出聲。

沒想到，竟然是個陰差陽錯的結果。

此時有村民開始事後諸葛亮了，“早知道他們不正常，一個遠房親戚老來借宿，還總說是孃家來送東西。什麼地主老爺的孃家啊，這麼給送東西。”

“等一下，高老頭死的時候，這個光頭是不是也在。”

“譁”圍觀的人頓時都驚了，不會吧，不會吧。

“確實在，我記得。”高老漢記得一清二楚，他怎麼會不記得呢，老頭死的那天生的任何事，他都記得。

一字一頓的說完，然後一步一步上前，“說，你說，我爹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

“老大家的，你少血口噴人，你爹是自己氣死的，跟……”繼母猛的捂住嘴，今天的一切都太突然，讓她失了分寸，這才脫口而出。

光頭漢子急著辯白，“沒有的事，她就是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你爹的事，跟我們無關。”

高老二和老二媳婦的臉統統煞白一片，什麼意思，合著老爹的事，真跟老孃有關？高老大當初的臆測，竟然是真的？

得了，全村人都聽到了，傻子也知道怎麼回事了。難怪當初高老頭死的那麼突然，頭天還好好的，一大早高家就開始辦喪事，說是半夜猝死。

這下破案了，猝死可能是真的，但不是無緣無故的猝死，而是撞破了這一對野鴛鴦，被活活氣死的。

“這要是放在解放前，得浸豬籠哦。”有年紀大的搖頭。

“老黃曆還拿出來說，國家不許搞這些地，誰搞誰犯法。”有年輕趕緊堵住話頭，希望這些人別犯渾。人家偷情不犯法，你打人可就犯法了。

“要不是國家不讓，咱們村真見不得這樣的婦人。”尤其是年紀大的，家裡養女兒的，都恨得咬牙。村裡一旦出了這種事，整個村裡的女孩在這幾年相親，都會受人歧視，小媳婦回孃家也會抬不起頭來。

高重山哪裡還管得了別人說什麼樣的閒話，他正緊張的跟在父親身後，不停的提醒他，“爸，爸。”

你可是有兒有女的人，打架可以，千萬別太激動。

不等高重山繼續往下說，高老漢已經一拳打到了光頭漢子的鼻樑上。高重山一看，也好，打一架比憋氣強。

老話怎麼說來著，上陣父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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