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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訣別詩

沈疾轉身“你也是去過蔚國的。兩年前。”

紀齊擺手“我存在感低,他們那時候都把我當小孩子。”他不喜歡說這句話,但此時不得不說,“估摸沒留下多少印象。最近我又長了個,跟兩年前不是一個樣子。且我們並不入蒼梧,只是上像山,被認出來的可能性極小。哥,就讓我陪她去。”

沈疾望一望月色下遼闊的邊境,除卻風聲再無其他,“暗衛也最多跟到這裡。真要入蔚國境,未免打草驚蛇,就只有你們倆。”

“哥你放心,我們去回。”他不好表現出先前聽到了他們的某些對話,猶豫一瞬,終是說道“我雖尚不清楚事情始末,但殿下說得對,無論如何,蔚國不敢不禮讓大祁公主。就是被現了,也無礙。”

沈疾其實拿不準阿姌之事會否掀起波瀾,因為所知不全。他是果利之人,既已答應淳風,不想再瞻前顧後,遂點頭道“那你們抓緊時間。我在此等候。”又從腰間拿出一樣物事,“憑此印鑑入境。千萬低調行事。子時前回來,最遲丑時。”

他說著,忽走近紀齊壓低聲量道“殿下身份貴重,你如今已不是小孩子,注意禮數。”

紀齊一呆,有些面熱“大人放心,先前也是逼不得已。你知道她性子,”見沈疾沉了臉,忙改口道“殿下的性子。若不照辦,不定鬧得怎麼樣。”

顧淳風沒有坐過這麼逼仄的馬車。比昨日已經非常不如人意的那輛還要簡陋。她與阿姌兩個苗條女子並排而坐,竟也覺擁擠。

好在阿姌並不覺得。她頭耷拉在她肩上,整個人被顧淳風從後背繞過手臂環抱著,面色寧和,就像半個時辰前淳風掀簾時看到的那樣。

車軲轆聲在黑夜裡隆隆作響,淳風低頭又去看那張安寧的臉,有些欣慰,然後想到十幾歲時生病,自己也總這麼靠著她。那些藥真苦,但阿姌總能變出不重樣的甜蜜餞。

夜風打在同樣厚沉的車窗簾上,卯足了勁衝撞,卻無論如何吹不進來。

她忽又想起那日清晨最後,她仰著臉一直看殿頂的藻井,一直看,再不轉頭,連答話都不轉頭。

然後她卸了懷揣多年的香包,身無長物,孤身出霽都,等待命運的終局。

原來她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不是叫她走,不是叫她記那個面具的樣子,而是擲地有聲的三個字

不要追。

此去經年,一別永寬,常相憶,來世逢。

行程比預想中更順利。顧淳風攬著阿姌坐在車內,依稀覺得於某處停了片刻,馬蹄聲、車軲轆聲便再次響起;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或更長,她和阿姌突然雙雙後仰——

馬車上了緩坡。

她昨夜睡了約三個時辰,全程夢魘,此後再無休息,吃得亦少,這會兒竟不困不餓不覺累,整個人異常清醒,比過去二十年任何時候都自覺充沛。

山中的靜與邊境的靜很不相同。後者是絕對安靜只餘風聲,前者卻有很多響動鳥鳴,蟲鳴,草木搖曳,所有這些聲音間或升起、偶爾交會,愈襯得空山寂寥。

“到前面得步行了,馬車上不去。所以最好就在這片。”

紀齊的聲音自簾外響起,淳風應道“好。你看在哪裡停合適,我們隨時可以。”

聽到那句“我們”,紀齊有些不自在,尤其在如此深夜。在他的認知裡,此刻車內只有一個人。

因為逝者已矣。與山中草木並無區別。

又走了不過三五里,馬鳴車停。

“你且在車內候著,我看一眼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地方。”走出兩步又回頭道“就在近旁,不會走遠,有事就叫,我能聽見。”

“好。”

這裡是半山腰。車道比步道所在區域要偏僻,視野亦相對差些,貴在草高林深,值此深夜,更不會遇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