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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將雪天(上)

“怎麼走路沒動靜啊?”滌硯眼瞅著雲璽,驚魂未定,又見阮雪音立在其後,自知失言失禮,趕緊恭身。

“大人怎麼這時候立在此處,”雲璽再次回頭一圈望,“也不多喚幾個人出來照應著。這麼晚了,可是有事?”

阮雪音披星戴月歸來,已是凍得夠嗆,剛要開口吩咐進去再說,被滌硯一句話堵得也不知進退起來

“這大半夜的,我哪敢有事?”此話是向雲璽說的,又轉而朝阮雪音恭身一拜,“夫人,君上等了快一個時辰了,此刻就在殿中,夫人快去吧。”

雲璽聞言乍舌,踮腳朝正殿內再望,無所獲,遂壓低聲量問“哪個殿中?沒看見啊。偏殿?”

滌硯清一清嗓子,也低了聲量,“寢殿。趕緊的吧。”

顧星朗倚在東側窗下棋桌邊盯書。一豆燈燭,半盞月光,寒夜隔在窗葉外面,而他坐得閒適,表情更閒適,盯著一卷書也不知看進去沒有。手不翻書,目光也不動。是為盯書。

寢殿門開得無聲,但燈燭輕晃,顧星朗抬了抬眼,便見阮雪音緩步走進來——

一步三頓,彷彿羊入虎口。

門外還站了個人,是雲璽,手裡抱著阮雪音的絳紅斗篷,進退維谷。

“都呆在門口做什麼?回來了,該幹嘛幹嘛。”

我們是該幹嘛幹嘛,您在這裡幹嘛?雲璽此刻腦子比嘴快,心下反應了到底半個字不敢說,一溜小跑入內將斗篷掛了,想半刻此時也無法伺候夫人梳洗,遂轉身去鋪床。

顧星朗放書起身,走至阮雪音面前見她臉頰凍得泛了紅,一雙素白的手疊在一起,也有些泛紅,

“手這麼涼。”他伸手碰了碰,冷得冰塊般,順勢往掌心裡一握,溫暖乾燥瞬間包裹了十一月的夜涼。

阮雪音不及反應,待反應過來便要抽手,對方卻一如既往出手便不鬆手,只微側了臉揚聲問

“這種季節夜裡出門也不帶手爐,回來可叫人煮了驅寒的湯?”

自然是問雲璽。

“是,奴婢糊塗,忘了帶手爐;已經吩咐下去煮了薑湯,一會兒就該送進來了。”雲璽忙忙跑出來回話,抬眼見廳中二人正在一處,雖只是雙手被雙手圈了握了,不知何故——

總有幾分不忍直視,不忍攪擾,不可言不可說。

她抿了笑意,低著頭再道“奴婢再去催催。”

這一催便是好半刻才端著盅碗回來。

阮雪音喝了湯,顧星朗換了新茶,閒雜人等退出去,兩人依舊坐在東窗下說話。

“昨日是你生辰。”

一句話六個字練了快兩個時辰。不好說也終歸是說出來了。

阮雪音一怔,花片刻確認了下昨日確為昨日,點頭答“是。”

顧星朗見她全無反應,全不在意,松下半口氣,沒舒坦兩刻卻是再次彆扭起來。

“從來沒聽你提過。”

“提這個做什麼?”

“你不過生辰?”

在顧星朗的認知裡,人人都要過生辰。這是每個人一生中不斷在重複的,唯一而確切的儀式感。

在他的印象裡,少女們都愛過生辰,無論晚苓還是淳風。生辰日到,盛裝出席,賞歌舞品佳餚,收形形色色的賀禮,然後為此開心整整一個月。

“不過。”阮雪音淡淡答,給自己再盛了小碗薑湯,“我那個日子,似乎也不是什麼好日子。”

顧星朗也怔了怔。

“居然是那個十一月二十二。”他徹底反應,“所以你才格外關心東宮藥園案?”

“是吧。”阮雪音握著小匙,在白玉碗中攪動出叮咚脆響,和著湯汁,如破冰的泉,“據說我剛出生那會兒,整個人全無響動。別的嬰孩出世,或是大聲啼哭,或是被拍打兩下然後大聲啼哭,哪怕聲量不大,至少能啼上兩聲。我卻是無論如何,一聲不吭,倒睜著眼,不怎麼睡覺,也喝奶,不像有什麼病症。”

她望一望窗外天色,夜空很清,可見星月,全不似要下雪的樣子。

“那是我出生頭一個時辰的狀況。據說。後來突然下雪了。”她持續攪著手中湯匙,像是親耳聽過那聲響,“風聲大作,雪聲破雲而來,他們說那雪聲比雷聲更響,簌簌如萬馬奔騰,將整座鎖寧城罩在白茫茫的煙霧裡。”她歪著腦袋出一刻神,

“你聽過比雷聲更大的雪聲嗎?我想象不出。什麼樣的大雪能響過雷聲呢?”

顧星朗認真考慮一瞬,“我也想象不出。”他答,“也許是風聲加雪聲吧。”又再次反應,看著她道“你的名字——”

“應該就是這麼來的。”她答,“許是雪聲太大,那嬰孩終於受了些驚嚇,便在風起雪落之際,突然大哭起來,”她換了敘述方式,彷彿那嬰孩並不是她,

“這些都是後來他們告訴我的。阮佋說,這哭聲倒與窗外雪聲相宜。就叫雪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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