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刃相圍而心靜意定,”只聽一道沉鬱嗓音起於正北濃紅帷幔之後,
“佩夫人果非尋常女子,叫人欽佩。”
須微白,通身鳳紋,眼前老者眉目皆慈,但神情語意俱深重。
也不過五旬,卻已是六旬模樣。
“陛下謬讚。”阮雪音改了主意,不打算再跪,只深長一恭算是行禮。
半晌無人語。
“佩夫人不打算問朕,此番所行,是為何意。”對方緩步至正北君位前,慢慢坐下。
“陛下自有聖裁,問與不問,無甚區別。”阮雪音再次揚眸四顧,一笑,
“最壞不過一死。您有刀,我有命,交付得起。”
“好一個朕有刀,你有命。”座上老者也笑,“如此英氣豪氣,”他忽頓,語意難辨,“倒叫朕想起一個人來。”
只能是女人。否則不會是這般措辭這種類比。又一個故人山海別的故事?
總不會又是東宮藥園裡的人。
念頭及此,她心中升起些異樣情緒。與最早揣度老師、上官夫人時的不安已有不同。
東宮藥園殘骸尚存,此事基本有定。那麼在青川各處不斷現殘骸,從蓬溪山到蒼梧城再到白國宮室——
殘骸越多,破解機會越大。
她幾乎要脫口就著這句話往下追。
事有輕重緩急。她斂思。“陛下打算一直這般刀刃相迫向雪音問話麼?”這般說著,再望左右視野內那些寒光。
“佩夫人覺得,朕是要這樣向你問話?”實在慈眉善目。
“我想不出其他緣故。”
“你是覺得朕不會,還是不敢殺你?”微白鬚之下仍有笑意。
“陛下是要殺我?”
老者笑點頭,“嗯。”
“原來陛下今日召見,不為解困局,只為殺來使。”阮雪音也笑點頭。
“競庭歌率使團赴霽都,是為出使;佩夫人隨小女入韻水,是為暗潛。朕若將此事昭告青川,理虧的是祁君陛下。”
“隨惜潤入宮是雪音自己籌謀,祁君並不知情。真要說,此事為惜潤與我合謀,陛下不會願意聲張的。”
“佩夫人是將朕作小兒哄騙啊。”
他實在很像那些神話卷軸裡的大羅仙人,從樣貌到言行。
“雪音不敢。”
“朕今日殺你,於公於私皆有依據。”笑意牽動短鬚開合,
“潤兒去歲入祁宮,原本一切安好,自佩夫人擅寵,從此失了君恩。女子一世困於高牆,唯有夫君可堪依傍,如今祁君慢待,作為父親,朕已經想不出比這更糟的結果。此為私。”
意料之中。也是顧星朗對她此行最擔心處。阮雪音站在滿殿寒光包圍中,斂靜聽。
“青川如今局勢,縱橫捭闔,各國明裡暗裡出招,不到終局決斷時,誰也不敢肯定彼此站位。競庭歌入蒼梧輔佐當今蔚君登大寶,已是有改格局,”
否則今日蔚君便該是慕容嶙。
“如今佩夫人來韻水,直言要見朕。”便聽對方繼續,“夫人,時局已經足夠複雜,競庭歌又加劇了此間複雜,無論朕還是其他幾國,都不想看到你也半隻腳踏進來。”
他稍頓,滿殿幽香沁脾,縷縷似殺機,
“這天下無論姓顧,姓阮,姓慕容還是姓段,總歸不是蓬溪山的玩物。”
“蓬溪山為謀,十幾年來諸國國君也都有親往拜會請教之慣例。為何隱山林答問便可,入諸國謀局便不可?”
阮雪音問出此話,沒停,似乎根本不想知道答案,只繼續道
“陛下方才說無論這天下日後姓什麼時,也提了段氏。雪音一直以為,白國是無意爭天下的。”
高高在上的老者微眯了眯眼,“佩夫人是在挑朕話中錯處。”
“豈為錯處。無意識脫口之言最該當真,最像真心話。陛下,”寒光照得她面龐冷白如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