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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雪鑑封亭關(十)

最後這句話,順序有些怪。

崟太子心腦有疾,多年來將養在東宮,不算軟禁,但奉崟君旨意,甚少出門亦不大開門迎客。

阮雪音一年回去一兩次,每次呆不過三日,此前沒進過東宮並不奇怪。

但無論如何,進東宮都比進東宮藥園要容易。

而這句話分明更強調東宮。

此地為封亭關。

顧星朗正興師問舊事。

所有人幾乎在下一刻明白了阮雪音為何言東宮。

親歷了封亭關之戰的主要人物裡還有一位倖存者。

一位當事者。

一位明明該有許多話可以說偏偏一句都不會被納入考量的最佳為證者。

崟太子阮佶。

場間所有出身皇族者便都在下下刻反應過來此車為何車。

金玉馳。

崟國專供東宮使用的車駕,傳了近三百年,據說車身並一應裝璜都修補甚至替換過,唯四個軲轆始終未換,以為傳承。

車身軟簾在暗谷飛雪中招搖,承火光輝映格外顯得璀璨,更襯其下四個軲轆大而老舊,卻沉重,相依為命撐著阮氏三百年光陰。

“佩夫人駕金玉馳,可得了崟君允准?”事已至此,慕容嶙也懶再惜字,一壁問,凝目光看阮仲。

“肅王此問多餘了。”不待阮仲答,阮雪音快聲回,“金玉馳為太子車駕,東宮許了便可,無須國君肯。”

火光在慕容嶙半透明的虎眼中跳兩跳。

彷彿不願再與對方周旋又似只想開門見山斬亂麻,阮雪音攏著手抬腳下車,

“雪音難得回來,三叩東宮門不得入,總算於前幾日進了去探望太子,方知太子雖智識行動皆如孩童,卻有作畫天分。數年下來揮墨勾塗,桌案櫃幾間竟零散了上百張畫作,摞起來厚厚一沓。”

眾人方見那攏在斗篷內的雙手間有物。

紙。

不算薄的一沓,被瑩白十指輕兜著,隨這番話出斗篷乍現在黑夜火光裡,皺巴巴的,黃白深淺不一,該是年頭各異。

競庭歌稍動眉心,有些鄙夷,“你別告訴我阮佶將當年事完完整整畫出來了。”

阮雪音再瞥她,有些不耐,“脖子不疼麼?”

“劃得淺,又冷,沒什麼感覺。”競庭歌梗著細白脖子,稍體會,“這會兒好像凍住了?”

慕容嶙面色更黑。

阮雪音頗無語,蹲下,將手中紙沓一張張往碎石遍佈的空地上鋪。

生紙熟紙就往地上鋪?!顧星朗看得揪心。熟的還好,生的遇水化墨,正落雪,豈非話沒說完物證先毀了?

這般思慮,輕咳一聲便要舉步上前——

“熟的。”阮雪音卻在他咳嗽瞬間抬眼,不疾不徐講了旁人聽來莫名其妙的兩個字。

還不算太笨。顧星朗一個眼神回過去,阮雪音覺得折士氣,不再看他,低頭繼續動作。

雪絮飄零,掃在黃白故紙上瞬間湮沒於無。自競庭歌那句戲謔之言後所有人心思便都在那沓紙上,此刻張張展開橫陳於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