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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黑白

阮雪音記得十幾年前她面黃肌瘦的樣子。那宋姓大娘自然不是給她吃的草根樹皮,但非親非故只有盤剝的苛待,所予飯食不會比草根樹皮好到哪裡去。

是上了蓬溪山後第二年,競庭歌方顯出來膚白,個頭也躥了,當然是老師精心調養之故。

老師調好了幼年競庭歌的面黃肌瘦,也調好了幼年阮雪音的脾胃虛弱與冬日肺疾。

醫者和母親。

兩個詞同時從腦中蹦出來,她有些惶然,旋即意識到自己問競庭歌胃口好壞原不為扯這些陳年舊事。

她昨夜偷偷摸過她的脈,也看過她手臂。

脈相不見異常。那顆砂沒了。

脈相是不能憑一時論的。所以她的少精神值得詢問。

“我瞧你這回與蔚君陛下,彷彿與早先不同。”

“沒什麼不同。”競庭歌舉目望村落,又用手指擋日光就著指間縫隙往外瞧,“從前便總有分歧,昨夜先後折了慕容嶙和上官朔,這會兒惱我得很呢,怕是要惱好一陣了。”

阮雪音半晌沉吟,“上官相國我能明白。所以他並不想置肅王於死地?”

“他在他母妃臨終時過誓,不傷其兄性命。”

“不算他殺的。大可不必太自責。”

競庭歌笑起來,轉臉繼續就指縫看她,

“你是想說算我殺的吧。上官朔也算我殺的。”她移視線看天,太亮,根本看不清日頭,只有無盡白光,

“你都這麼想,他自然也這麼想,所有知始末者都會這麼想。”

手掌五指擋盡了臉,日色又晃,完全不得見她表情。

“走到昨日那一步,想要不開戰而了仇怨,我想不出更佳對策。且上官相國和肅王,”阮雪音道,腦中浮出大雪中上官朔面龐間凝固的溝壑,和淳風那句且聽夜半松濤聲,

“論對錯,該償命債。所以也不算你殺的,甚至不算他殺的,”是說顧星朗,“承擔罷了。”

競庭歌一直透過指縫望天光,刺眼至極,“我還想問你呢,顧星朗當真不追究了?”

“我也想問你,”阮雪音回身看那孩童,還在不遠處,還在一個人扔石頭,“蔚君當真全不知情麼?當年封亭關之事不可能單憑上官家和肅王共謀,先君陛下必然知道甚至根本——”

“阮雪音。”競庭歌驀然放下手,走近兩步低聲量,“祁君已經在天下人面前認了兇手為慕容嶙和上官朔之實。你再提蔚中宗和當今蔚君,便是汙衊。”

當年蔚中宗是否知情,直接關係此事本質。國君本人謀局,事情便無論如何不能私了,是為國仇;而昨夜局面,更多將其定為了家恨——

家恨才講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而把國與民護在了亂局之外。

“你原本不知道對不對。封亭關真相。”阮雪音定看她,“他們沒告訴你。所以顧星朗在崟北截下你,給出選項,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競庭歌淡著臉不說話。

阮雪音無話可說。

“你已經以最小代價幫了蔚國脫困,也算救下萬千無辜性命。”半晌她道,“我若是蔚君,不會惱你,倒該謝你。”

“你是你。他是他。天下人是天下人。你信麼?除了你可能沒人覺得我救了誰,他們會說,競庭歌借祁君復仇之手除了野心勃勃的肅王,又將上官家推出去頂罪害了一代名相。我這麼個心狠手辣壞名在外的,女子,”她刻意頓,重咬這兩個字,

“得這種評斷是應該,被稱頌才是笑話。”

“你除肅王是為了固他君治,用上官家是為了償蔚國命債。旁人不懂,他該懂。”

“他就算懂,”競庭歌咬著牙笑起來,“終究損了好相國折了親兄長。他懂不影響他難過,他難過只能怪我。”

棋局之上,壞事總要有人做。誰都明白這一點,競庭歌也明白,她很自然走到了那個位置。

是天性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