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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藏慕

題扇畢,飲酒續。

男兒們自未盡興,觥籌相繼;女眷不勝酒力又不得先退,紛紛請旨出水榭沿湖散酒。

很快走成了白日靈華殿中的兩兩成雙。

初時相距不遠,紀晚苓與檀縈在前,阮雪音和擁王側妃在後,因著各有隱言,漸漸拉開,在前的愈快,在後的愈慢,談話也就不足為第三人聞。

“真如傳言,君上只宿折雪殿,這兩年從未留宿過披霜殿?”

雖為王妃,當面問此話到底僭越。尤其紀晚苓是臉面大於天的人,她此刻敢問,全賴少時淵源及年長姿態。

“檀姐姐相邀夜敘,原是來瞧我的笑話。”

難堪亦不顯於面,端莊一如平常,這麼些年,檀縈沒見過比紀晚苓更懂自持的閨秀。

“我們是替你急,也為君上、為大祁憂心。”

紀晚苓稍轉臉看她。

“別這麼看著我。我是顧家媳,所思所慮,早就與你們一樣。”

檀家與溫家同,也是宇文一朝舊臣,紮根霽都甚至早於紀柴。而檀家總顯得比溫家更得新朝聖恩,此代嫡女甚至嫁了信王為妻,主要因昔年太祖起事時檀氏立下過功勳——

彼時大內侍衛副統領檀曄,於顧夜城破宮門不久後降而倒戈,捉拿了眾多宇文家宗親送至太祖面前斬殺,堪稱近百年來識時務者的典範。

“國事政事,君上自有聖斷。至於我,”

“至於你,昔年定宗陛下欽定的太子妃,定惠皇后當女兒樣疼愛的準兒媳,大祁相國的明珠,本該入主承澤殿的人,就要‘可惜春將暮’了?”

這是方才紀晚苓所念最後一句。她心下震動,停步向檀縈,

“信王妃這些話若傳至君上那裡,罪不至死,但也相去不遠了。”

檀縈一嘆,“就因為我道了你的委屈而有損折雪殿那位?那位竟厲害至此,叫咱們十四歲鎮朝野的天子爺就此棄了皇室傳統,甘作她一人的裙下臣?”

“檀姐姐!”

兩人都停下,聲更低,防著阮雪音隨時跟上。

卻沒有。湖色宮裝與擁王側妃的盛裝並立岸邊高草旁,似在觀景,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仙則仙矣,確與咱們不同,君上新鮮也在情理中。”檀縈眯眼眺,“但問題亦在於此。她不堪為國母,秉性、身世,都不恰。她那離奇的師門,拿不準來日的師妹,半身宇文家血脈而距寂照閣不過咫尺,樁樁件件,於大祁都是隱患。這樣的女子,放在後宮為妃便罷了,萬不能一手遮天。現下她守寧安參政事,已是叫人不安。晚苓,哪怕為家國——”

“這些道理,檀姐姐以為我不懂麼?”

檀縈蹙眉,“你是真盡過力了?以君上昔年對你情誼,怎會難成這樣?真如去歲坊間傳聞,她,”只餘氣聲,“有奇術?”

紀晚苓觀她表情叵測,也是一嘆,“檀姐姐倒肯信這些。”

“事奇難解,只能往歪了想。百年深宮秘聞不斷,也沒什麼不能信的。”

紀晚苓心道反而自己比較明白顧星朗的執。也便從不覺阮雪音是使了見不得人的術。

當真諷刺。

“此刻這些話,信王囑檀姐姐來說的?”

檀縈不否認,“他當著君上也會這麼說,並非存了旁的心思。”復去眺已遠的煙蘿水榭,“適才我們在,許多話不好說。此刻就他們兄弟幾個,瞧著吧。”

紀晚苓也順她目光眺,水榭漂浮在幽暗湖面,如一艘無依的船。

她是盡過力的。

在阮雪音離宮的那些日子。

聊舊事,示舊情,甚至有那麼一夜,鬼使神差,真的用了酒。上官妧“舊情如鴆酒”之句,據說出自她母親,確為良言,可惜春將暮。

他不是第一回攔下她的手。

有了披霜殿那晚阻攔,第二回她並沒有伸手。兩人只是對飲,說起前塵,顧星朗坦坦憶少時做過的傻事藏過的心思,最後道

“小時不懂辨。直到初雪落,伊人至。”

是比攔解衣更明確的婉拒。

那坦然亦比迴避更叫人絕望。

他分明薄醉,依舊喚滌硯送了她回披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