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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月夜傾情

當晚上官宴在榮華軒應酬至深夜,出酒樓正與人胡謅道別,遠遠見一女子立在河邊燈影下。

即刻有人會意,笑言溫大小姐怕公子飲醉回不得家,來接人了。

上官宴也不辯,辭了眾人,踉蹌蹌往那頭去。果然是溫抒,薄施脂粉,絳唇如櫻,配一身棠紫的煙羅裙竟有幾分豔色。

“總記得溫小姐,不著豔,不施粉。”上官宴酒量深不可測,哪怕醉得走路歪斜,腦子卻很難糊。

他此刻就有七分清明,觀她反常,便知有事。

下午和兩個時辰前分別有家僕來報如夫人王府赴宴然後平安歸家,他也便放心,到此時見溫抒,方覺或有蹊蹺。

溫抒望一望四下,幾無行人,夏夜風卻似能將出口的每個字捲走,傳去不該去的街巷。“有幾句悄悄話想與公子說。若公子不嫌,溫抒願上馬車。”

十年來說願跟他上馬車的姑娘不計其數。

這般家世出身的,頭一個。

他自知溫抒的“上馬車”該與那些女人不同,還是瞅著她分明不尋常的裝扮眯了眯眼。

車軲轆碾過南國古城青石板,沉而有節。上官宴如常歪窗邊,面頰微酡,沐風醒酒或催眠,等著有備而來的千金開口。

“今日瑜夫人吩咐,謹言慎行,各自歸位。”溫抒不知上官宴是否已知信王府驚濤,不重要,“我原不該再有動作,不該來找你。”

上官宴不知。也不重要。“看來是相思無解,管不住腿。”他閉著眼笑,“那就慢慢瞧,從城內到郊外山腰溫府,路遠時間長,夠你細瞧訴衷腸。”

溫抒便真的捱過去像是要好好瞧。

“我什麼都不知道。封亭關之前,你也什麼都不知道,故才受君上恩赦,保住了家族命脈。”

上官宴依舊闔眼浴風。

“我不想束手觀本族傾塌。我也不信父親有不臣之心。天長節若起變數,還請相幫。”

“我一個苟活的罪臣,”上官宴緩睜眼,就著窗簾翻卷一角看城景掠,漸入樹林,月光潑灑,“哪來的底氣、勢力、能力、臉面,幫大祁名門。溫小姐夜訪若為許諾,在下許不了。”

“君上就是公子的底氣、勢力、能力、臉面。”溫抒看著如水波動的車門簾,聲亦如水,“競先生都告訴我們了。”

上官宴為最後這句話裡的“們”轉了頭,“大戲啊。所以紀溫檀,全被她挑唆了?今夜你無眠,想來那兩位,也正月下徘徊準備焦灼到天明?”

“公子果然,心如明月。”

“今夜月色好。”上官宴復轉頭望窗外,伸手掀簾,“徘徊不吃虧。”

“公子要重振上官家,溫抒願全力幫扶,只求公子——”

“你還沒明白。”上官宴乘酒意,笑得也肆意,“最能幫我重振上官家的只有挽瀾殿那位,所以我甘為卒子入麓州挖你們的底。看來今日信王府也失策了。事已至此大羅神仙救不得,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溫家便與信王交好共罩麓州,”溫抒急起來,“是做了什麼不利家國百姓的傷天害理之事麼?”

上官宴確定她急糊塗了。“那六條人命難道是我取的?你猜這回合之前,在他們結勢的這數年間,有多少人因此喪過命?殺人是為遮掩,遮掩是為此心不可昭,若一腔皆忠義,有何不可昭?”

“但父親,”她講出來方覺不該直指,改口“他們畢竟只是,只是有準備,並沒有反。”

大段的氣聲,到最後四字只剩口型。

“反了就不用我來了。”上官宴頗覺有趣,也以口型回之,“所以啊,君上寬仁。”

溫抒沒聽懂這話。

上官宴食指一勾示意她再湊近些。

溫抒傾身貼耳至他唇邊。

“今日既出事,信王和你父親會計較的。我若是他們,此入霽都,負荊請罪。”

其聲字字入耳廓,伴著蘭芷香,溫抒只覺眩暈,半晌回頭看他,“這樣就可以?”

“然後真正偃旗息鼓,交出權柄斷了勾連,可保暫全。”上官宴復閉眼,輕輕嘆,“百年累起的忠誠,一朝失君心,又要再百年甚至更久才挽得回,何必。信王畢竟是顧家人,最不值的是你們。”

溫抒無話可說。她至今所見都是不甚分明的細枝末節,更想不通父親為何這般行事。“此關若得過,溫氏若得保全,我會請君上賜婚。”

上官宴一個激靈睜眼,“嫁我?”

因耳語,臉對臉,溫抒半傾著身在跟前,距離氣氛其實曖昧。

然上官宴經百戰,連阮雪音競庭歌都親近過,想要坐懷不亂,就能坐懷不亂。

“聞說競先生傾國之色,我不與她搶,也搶不過,主次高下,你定就好。”

上官宴眨了眨眼,一咳,“溫小姐實不必為家族前程這般草率婚配——”

負荊請罪的對策若成,溫氏得保,卻必定失勢,自須冉冉新升的上官家來蔽。

“我喜歡你。”溫抒卻道,眉目真摯,“願意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