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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君王箴

星子墜在宮闕頂,顯得此間天地廣袤又隔絕於世。

顧淳風坐身側是真實的,顧星朗立階上是不真實的,阮雪音以餘光觀他長影,許多情緒漫上來,而終被競庭歌望天色的臉吸引了注意。

在等什麼?她該沒料到今夜局面,也就難於繼續推波助瀾,此刻最該做的是自救。

天長節,白、蔚兩國循例該賀。或為使團,或為國書,總要有一樣。今年阮雪音掌慶典諸事,晨間送完顧星朗出門、午間趕著煮麵,其他時候都如線軸轉,也便根本不知兩頭鄰國動向。

顯然此刻想知道也無門了。

但若有使團至,定會提前至少一日,不可能趕在當天。所以兩國都遣送的賀信?

階下持續安靜,所有人深垂。

顧星朗抬腳步,慢悠悠回龍案後坐下,見蘇晚晚跪伏不抬頭,也不喚,自己舉箸夾菜吃。

七月炎夏本多冷盤,滌硯也便沒叫更換。

“可算餓了。”顧淳風依著阮雪音耳語,“這麼一大通威風,耍起來很耗神吧。”

她言辭分明玩笑,語氣卻不,本能反應更不,挽著阮雪音那隻胳膊有些抖。

阮雪音動指頭按了按她手。

“嫂嫂,”只餘氣聲,“四哥他,會死麼?”

信王依舊直直跪著,沒伏。

他左右家眷、溫氏三人、上官宴,都伏著,玉階般靜默。

“乾耗沒用。”顧星朗邊吃菜邊道,“諸位若還對我這腦子有幾分服氣,便該明白,拖延時間等救兵、排對策或者觀望旁人再做打算,所有這些我都想過了。”

他忽不自稱“朕”,輕描淡寫的“我”只如站在高處必勝的、洋洋得意的此世代任何一個年輕人。

“有救兵又如何?他們一旦動身訊息便會傳進來,牆上這些,”他就著銀箸指,“都是透甲錐。盔甲尚能穿透,何況錦緞肉身。禁軍的準頭你們也知道,射一箇中一個。救兵才行百里路,正安門內已經沒命給他們救了。”

圓月亦墜,階下依舊無人動。

顧星朗看了片刻,笑起來。

“是不信朕會殺人。”他擱箸,銀碰玉瓷極清冽的響,“射一個。右五吧。”

他看沒看右五、知不知右五是誰,沒人知道。彷彿只是信口數數,而右五如何還坐得住,連滾帶爬出席入場間,一路跪至階前,

“君上明鑑,崔氏雖世居梅周,從來本分,絕無割據之心更不曾擁兵!君上若不信,即刻召府尹大人來對質,臣敢保證,今日臣夫婦便命喪鳴鑾殿,梅周也不會有兵馬動!”

梅周崔義,世襲永安侯,因輩分高資歷老,坐得靠前。

“永安侯這般說,朕信。召府尹就不必了,省得開門。梅週會不會有兵馬動,明日便知。”他瞥一眼滌硯,“訊息放出去,就說永安侯夫婦殿前認謀逆,已經伏誅。”

“君上!”

“依次來吧,右六。”

弓弦繃聲越燈火響,右六隨之起,大步離席與崔義並跪,深伏慟呼,“臣知罪!”

顧星朗點頭,“知罪就都好說。”再瞥滌硯。

滌硯招手,很快有筆墨紙硯送至右六跟前地面。

“什麼罪,寫下來。字大些,清楚些。”

長夜火光盛,愈黑而愈盛,筵席間接連有人出,或跪或行或狼狽或磊落,認錯的,自清的,寫罪狀的和以死言忠的。

尚無命殞,各色聲響此起彼伏卻如羅剎叩門迫人人自危。

亥時過半了。

響動漸消停,座席盡空,烏泱泱滿地人頭伏比朝會聲勢更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