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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神話

飛雪輕緩,只如落星點綴長夜晝光。霽都初雪似乎年年如此,下不大,下不滿,空中絕豔,觸地成霜。

競庭歌屋內本亮,廊下亦亮,開門是因聽見了府中喧囂,縫隙初顯她便察覺那光亮異樣。

子時已至,日子走到景弘八年十一月二十二,她在眺及高空中漂浮的璀璨之瞬明白了是什麼在亮。

上官宴說顧星朗討厭繁文縟節,定不會在筵席上下功夫,她還以為有何創舉——點燈罷了,重複祖宗智慧——倒不如慕容峋的像山烽火,好歹自創。

她這般比較,立覺不妥,盯著整座國都如白日明暖又比白日絢爛,慢慢走至花園中水渠邊。

那裡已經參差立了不少家僕,見她過來,忙斂讓開。

光暈亦落映腳下曲水,雪瓣無聲,綴人間如夢。“挽瀾殿頂百盞而已,怎會亮成這樣?”她向來少受風花雪月荼毒,見此景也不過客觀讚歎,很快開始思量箇中道理。

家僕們都見過前年初冬盛況,深以為然,只不敢妄言。

“是比前年亮。”卻聞紀齊聲從後面來,“亮多了。”

“是何道理?”待他也至水邊,競庭歌轉頭問。

“我怎麼知道?”

競庭歌一呆旋即嗤,“小齊你變了。你從前才不會這麼跟姐姐說話。”

上官宴領侍中之職後少不得往返皇宮與相府,同紀家人打交道多起來,自也包括紀齊。後者因此不得不對那花蝴蝶有些瞭解,聞此言只覺競庭歌說話都與那人像,怕是真受了荼毒,真要嫁。

“我說你——”

他有心問,卻沒及。顧淳月和紀平亦各披斗篷往水邊來,牽著紀宸,一派花好月圓。

“姨母!”紀宸牙牙學語,兩個字其實含糊,勝在稚子可愛又知禮嘴甜。

更勝在競庭歌初為人母,對所有稚子都由衷喜歡。她伸手摸摸紀宸的頭,又蹲下臉頰相貼,“宸兒乖。”

“這般光亮,該不止聽雪燈。”顧淳月微笑看夜空,“本宮適才有意瞧那光源方位,分明整座祁宮最內兩圈的殿頂全亮了。

“聽雪燈不是隻挽瀾殿有?”

“君上為雪音另花了心思吧。祁君想要的,怎會做不到。”

這話實在像威懾,也像招安。競庭歌注意到她喚阮雪音比從前親切,笑笑,“大焱敗亡,顧氏重築祁宮似乎是將原有格局全部打碎了。這一圈圈不對稱而別出心裁的殿宇佈置,實在很有趣,我跟師姐上月華臺看過一回,瞧不出規律,總想著問大嫂,”

她轉臉頗認真,

“是哪位巨匠規劃的這般宮室格局?可有說法?”

顧淳月該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稍愣,轉向紀平,“有麼?”

紀平一如既往無波瀾,“要回去查書。或者問父親。”

紀桓人在廊橋上,長身獨立;庭歌有意尋,很快越過看燈的府中人潮望見了。

她提著裙子蹬蹬跑過去,極自然喚父親,問出水邊之題。

“是太祖陛下。”紀桓答,“陛下親繪圖紙,令工匠們照辦,歷時三年,新宮築成前一直攜內眷在行宮理政。”

後半部分書上有載。

所以明夫人是哪年來的霽都?競庭歌讀這些太少,趕上眼前這位淵博,繼續問。

“顯武四年。”

顧夜城登基的第四年,搬回祁宮的第一年。巧合?設計?如果段明澄確與寂照閣有關,如果寂照閣與今日他們正歷的一切有關——自然有關,阮雪音下山入祁宮,初衷在此。

“整座嶄新的祁宮,只寂照閣沒動,因為存放著河洛圖。而河洛圖關乎社稷,助宇文氏兩百年立青川,顧氏因此代代闖關試圖獲取。”競庭歌順想,有些嘲,

“一張圖而已,如何就關乎了社稷。”

紀桓轉頭,“惢姬大人怎麼說?你此刻會問為父,從前必然問過老師。”

競庭歌稍斟酌,撇嘴道“她說河洛圖或藏了時間之秘。就像曜星幛與山河盤,能回溯十年光陰。”若非與阮雪音自小使用這兩件器物,她只會將諸如此類話視作傳說。

“天有日月星辰謂之文,地有山川陵谷謂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