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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赤心

阮雪音目色漸利,與隆起的肚腹、日益柔和的面龐輪廓不協。競庭歌輕蹙眉,放下聲勢,“種子播下去,芽成苗尚需時日,何況參天。你就安心生孩子,哪有你夫君擋不住的刀劍。”

長夜愈冷,階下宮衛手中的刀劍承月華泛銀澤。有兵士匆匆入宮門直奔大殿,經過佩夫人與競庭歌時快見禮,再往前,沈疾已經等在門檻邊。

“軍報吧。”競庭歌低聲,“白國哪日亂可不是我能定的,也不是你夫君或女君能定的。段家那堆宗親選在今日,恐也是看中了你生辰、祁君沒空管閒事,正宜戰決。我沒想攪你生辰。”

阮雪音看著宮牆月不說話。

“生辰吉樂,小雪。我應該此生過不上夫君孩兒熱炕頭的日子,但你過上了,我覺得很好。”

競庭歌從沒對她說過生辰吉樂,自因在蓬溪山她們不過生辰。而今年十月初三她自己的生辰——那日她沒入宮,聽說相府也無動作,倒是數千裡外的像山——

“十月初三像山烽火是點了的。”顧星朗說的。

“哦。”十月初三傍晚上官宴去過相府找她,她不在。那日她一早出了門躲去郊外山裡,生怕家中有準備,更怕上官宴動干戈。

“回去後我會好好輔佐他治國。”兩人都出了會兒神,競庭歌繼續道,“也要改改從前孤軍奮戰的做法,與朝臣們走得近些,哪怕受辱看臉色呢。段惜潤繼續在位很好,咱們就各據一方,為女子多謀些機會。總覺得這也是老師、母親她們的理想。”

彷彿白國正在混戰而她們此刻立場相對,都是浮雲。阮雪音剎那恍惚,不知能怎麼接,遠處宮門前又出現一人疾步來,衣袂飄飄,卻是寧王顧星延。

“你快回去睡吧,有身孕,別熬夜。我也回了。”

今夜註定不眠。段惜潤不敢睡,顧星朗不能睡,祁國皇親朝臣各具見解這就要乘夜紛紛諫言了。戰爭頃刻起而隨時可能結束,韻水城君位更迭不過瞬息之事。

“這般景況換個國君早借機逃命了,安坐大殿為質的,三百年來好像就段惜潤一個。”

段惜潤的底氣是顧星朗給的。他不會殺她,而她今夜不走更能在祁國臣工們炮轟般諫言時求他手下留情。

兩人都心知肚明,競庭歌說完最後這句出了宮。阮雪音與迎面而來的寧王招呼過,決定回去睡覺。

顧星延進殿見女君亦在,顯然吃驚,行禮後請君上移駕,只言有要事呈稟。

從十一月二十二深夜到十一月二十三破曉,臣工絡繹,人人進殿請君上移駕,人人有要事呈稟。顧星朗往返於大殿和偏殿之間,段惜潤始終端坐大殿靜候。

本國親兵亦有戰報送達,死傷都只大概,韻水城門未破,但破與不破,她深知道,也許只在下一刻。

破曉時分驃騎將軍柴瞻進殿,顧星朗隱現疲態,未等對方開口擺手道“已有定奪。邊境出八萬兵馬南下助白君平叛。”

柴瞻年逾五十,卻極硬朗,年初吞崟時曾親自領兵在祁南駐守防生變,聞言微詫“敢問君上——”

“兵貴神,晚怕生變,肖賁帶兵。”肖賁是祁南邊境守將,御史丞肖子懷之侄,接軍令便點兵,明日或解韻水之圍。“寧王領了禁軍兩千,該正出霽都往邊境坐鎮,都是剛下的旨意,叫將軍白跑一趟了。”

八萬大軍不足佔一國,佔都城卻是綽綽有餘。君上讓肖賁帶隊,明為求快、力保韻水,暗裡,卻該是防著其他人不受君命定要趁此機會拿下白國——肖賁遠在邊境,不知昨夜大殿上情形,也便不會生異心,最是穩妥。

柴瞻心下明白,未多話,行禮告退,大殿中復剩顧星朗與段惜潤兩人。

天漸明,滌硯進來布早膳,於宮人擺碗碟的當口向顧星朗輕稟“昨夜又點過燈。”

昨夜太晚,阮雪音疲倦懶回折雪殿,當真去了挽瀾殿睡。

顧星朗初聽挑眉,旋即微笑,“知道了。”君上不在、宮妃獨宿挽瀾殿引致點燈,也是例,她倒總別出心裁。

眾人退遠,二君安靜用膳。段惜潤每吃一口想及已逝的祁宮歲月,又及方才滌硯點燈之稟,淡聲道“明夫人也精水書。我近來思量才現,凡她學過、擅長之事,我都學過也擅長。舞蹈、水書、揚放鳳箏。或許父君當初送我來祁宮,是想我再續先輩榮光。太后知後覺了。而你並不是祁太祖。”

顧星朗舉箸吃菜,許久方應“當初你離開韻水,先君可囑咐過什麼?”

段惜潤想了想,覺得事已至此無不可說,“讓我竭盡所能,討你歡心。舞蹈、水書、鳳箏,都要盡其用。”

各國送公主貴女入祁皆是此初衷。“但你在祁宮時沒說過會水書。”還是回韻水為君後通訊時她主動用,他才知道。

段惜潤第一封以水書寫就的信實為試探——阮雪音答應了不將迫害之事告訴顧星朗,她並不完全相信,水書算某種依據。而顧星朗很快以水書回,她亦吃驚,旋即體會到某種隱秘的歡愉、只她與他共有的默契,自此有了這般通訊的規矩。

當然不能這麼答。“我入宮第五個月起,你再不留宿,白日探望都很少。沒機會說。”

顧星朗再默。“抱歉。”

“空守採露殿那些日夜我偶爾想,如果佩姐姐早於我們所有人入宮,你即傾心、只要她一人,我與阿妧是否就不必來霽都。”

許多事情也就不會生。上官姌甚至都不會用四姝斬。

不會麼?時間不回頭,過往無假設。顧星朗以箸輕點盤沿,沒出聲響。

距皇宮一百里的長巷深宅內,信王亦無眠,徹宵踱步到清晨,兩眼猩紅,炯然有火光。

“五年,不,十年內再無這樣的好機會!”他猛停步盯近旁家僕,“要確保肖賁,入韻水殺太后,奪玉璽獲兵符!”

那家僕衣著分明樸素,姿態卻高似顯貴,聞言噤聲,湊近低道“君上未必是此策略,極可能真心幫女君。四哥——”

“荒唐!昏聵!”信王壓著聲,“白國勢弱,蔚國大器未成,今破韻水,殺了女君,乘勝舉兵再徵蒼梧——死傷固然重,也只在一時,滅不了蔚,至少重挫,兩國相持,好過三國峙立!”

是這麼個道理,卻未必這麼容易。擁王深覺兄長幽閉數月失於急躁,自己喬裝來探望報信實在不宜久留,便要辭別,被信王抓住胳膊

“幫為兄傳信老七。他在路上了吧。”

“四哥!”

“肖賁若不濟,他動手,祁南邊境豈止八萬兵馬!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殺了段家那些人佔下韻水,生米成熟飯,滿朝文武必群起而諫——利國利統一的功勳,君上亦駁斥不得,更不能以違抗君命治老七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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