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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8章 斗轉星移

這別院周遭不築圍牆,沒有任何遮攔,紅牆灰瓦的排屋看似獨立實為一體,同側相鄰的房間也便距離不遠,推窗各自立,足以扯閒篇。

競庭歌轉頭看,璀璨星河下少女的臉也璀璨,仰勢勾勒側臉輪廓,暗夜中雖不清,被炯炯的眼綴點得格外明。

年輕真是好,自己初入靜水塢時才十八,也是這般夜色難掩容光。“你幾歲?”便下意識問。

“先生猜?”

她可真喜歡叫人猜,以至於競庭歌忽覺白日裡猜名也並非伎倆。

“猜不出。”而她這些年做過太多猜測,真真假假,漸於無關緊要的事上拒絕再耗神。

“二月剛滿十八。”霍未未倒也乾脆,或該說懂得審時度勢,一如白日裡。

果然十八啊。競庭歌笑笑,復望星空。

“我曉得先生入蔚宮時也是十八。”

競庭歌頗意外,“你將我打聽得很清楚。”

“多少高門女兒,視先生為楷模。”

“我以為你們都以我為恥。”

“怎會?”

不明不白的出身,不清不楚的站位,名節,行事?她腦中倏忽飄過許多詞句,這些年扎過胸腔的,又覺都不值一提,也便不答。

“先生在行之事、所選路徑,沒有女兒家這麼幹過選過,有時想想,當真是一人對抗世代之勇。無論褒貶,總歸前無古人,自叫我們這些生在廟堂自視甚高的姑娘羨慕。”

許真是年紀大了。競庭歌暗自嘲。居然不再為這種誇讚心起波瀾,反覺唏噓,過往皆作雲煙散。“那還請入後宮?依我之見赴軍營,調動北地善騎射的姑娘們一同逐鹿天下建功勳,豈非前無古人,也將成楷模?”

“先生諫言,未未是認可的。”

下午在侯府分明那般神情。競庭歌懶追問,看著星空高懸似天上山河,實在比南國甚至比蒼梧所見都廣袤,彷彿正隨夜裡漸大的風緩慢移動。

錯覺吧。星星哪裡會這樣移動。阮雪音說一季一換,一期一會。

“但這是兩碼事。”便聽她繼續,“我願為將領與兄長同戰,亦願入宮為妃與君上相伴。競先生,我是真心傾慕他,與你們都不同。”

這“你們”應該將阮墨兮、上官妧和自己都囊括了。而這三個人在世人看來,分別因邦交聯姻、家族恩怨和仕途前程居蔚宮,確沒有一個是同慕容峋憑真心情意相待的。

競庭歌覺得很有意思。“你比君上年紀小不少。據今日聽聞,該也沒怎麼見過。何出此言?”

霍未未咧嘴笑“是君上沒大見過我。北地本多騎射,尤其國都,我記得小時候除了春競,一年四季不乏賽事。先生知道我家中兩個哥哥都乃勇士,又與君上年紀相仿,那時他們一處遊戲,我經常在的。”

只礙於小姑娘家又是名門閨秀,不便露臉?這樣自幼種下的情夢,從阮仲之於阮雪音,到顧星朗之於紀晚苓,再到——聽說顧淳風少時中意柴一諾?皇室高門果真是日子太好過了,叫一眾少年少女皆逃不過擇一人夢中會。

相較之下,自己與阮雪音的山居歲月確單薄蒼白。

“未未小姐喜歡今上什麼?”

北國姑娘是曠達,霍未未不羞赧,認真想了想道“他打小武藝佳,常賽常勝,偏又喜好歌舞、奏得一手好琴,還愛品評姑娘——據說我兩位兄嫂都是他引薦,如今皆與哥哥們琴瑟相諧,想一想,”她望著星星們笑,“這樣的男兒很有些妙。”

十八九歲的慕容峋是這樣的。競庭歌記憶猶新。是奪嫡尾聲緊接著登臨君位吧,因她時時警醒也因他自己位置變化,漸失少時風。此番歸來,更與從前大不同。

“今日我瞧著,君上與從前大不同了。”便聽霍未未道。

“哦?”

“似多了城府,少了喜樂。”

所以想去陪著他。少女的情竇與心願。競庭歌無聲一嘆,忽略掉此話犯上之嫌,“你若對朝局稍有了解,便該知道,霍氏百年樹大根深,你兩位兄長現下都乃重臣,君上許你入後庭的可能極小。”

有些話適合明說,比考驗雙方默契更具成效。

“便如祁國紀氏,二子一女分別在前朝在軍營在後宮,所以須相國致仕,方能平此高門之盛?”

雖然沒將因果說對。

足叫競庭歌刮目。“這是靖海侯耳提面命?”

霍未未自知失言,“不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