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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章 善言

算是徹底解釋了鎖寧長役後他對淳風的態度轉變。

夜風因騎減慢變得溫和。周遭圍護的陣型仍穩,只是諸衛遵皇后懿旨散得越開,隻字難聞這段暗夜中自白。

而整段自白所藏資訊太多,阮雪音始終沉默地聽完,又再沉默了數里。

她將所有資訊腦中梳一遍,關聯及時想到的線索。

然後花片刻排序,情理權衡,決定用哪一項起頭。

“你與她的許諾,只是暫時食言。”半晌她徐徐開口。

接下來談話可能同對方自述一樣重要,也許更重要,她說完勒馬,吩咐眾衛停下休整。

眾衛知是皇后與沈大人有話要說,維持陣型駐馬,只是散得更開,四下逡巡提防。忽雷駁與阮雪音的座駕並立一處——那是一匹赤棕高駒,乍看同奔宵八分像,是顧星朗的精挑細選,喚作馳夢。

本為與奔霄二字相諧,起名之時未出夢兆之事。

如今喚來,頗叫人不安,但兩人都無意改名,以輕描淡寫昭示某種無懼。

冬夜深寂,二馬兩人停在一棵高大苦楝下。此樹春夏開紫花,秋冬結綠果,這會兒便可見串串果實在高處垂落,被月光鍍得油碧。

阮雪音仰著頭看了會兒。

實也在等對方回話。

沈疾沒有回。

阮雪音遂跳過了淳風之題,望著楝樹巨大的冠再道“楝,花、葉、果實、根皮皆可入藥,均味苦性寒,各具清熱燥溼、驅蟲疏癢、行氣止痛之效,其中根皮有毒,入方須格外謹慎。”

她稍停片刻,繼續,

“蓬溪山十六年,我一直是這麼過的,背誦藥典到不解其義也張口就來的地步。到今日,二十年功了。都說沈疾是武學奇才,十四歲入霽都師從黎叔,正式習武,在那之前只會山間騎射,卻於兩年間追平禁軍翹楚,兩年之後嶄露頭角,聲名鵲起。”

沈疾依舊無聲。

“這世間總有奇才,但哪怕奇才,也須苦功加持,不勞、少勞而獲豐的事,其實是沒有的。所以沈疾到今日,也非十年功吧,逾二十年功,不周山等人期間,日夜無怠。”

樹影婆娑在月光裡,那頭終於起聲

“族中有能人,打小訓練。而那時候進入不周山與臣打交道的除了黎鴻漸,全是道行淺的小少年,自瞧不出臣武藝傍身。入霽都後住的是以文立世的相國府,又是黎叔親自帶,故始終未露破綻。”

“方才你說旦丘。我想了想,當初你出現在小樹林中那刻,確與往日不同。”【1】

只是彼時她與顧星朗、阮仲正為無聊之事拉扯,主要是那兩位拉扯,生將她拽進去,三人同行的五味缸翻得人腦仁兒疼,也便沒在那一瞬,多分心神與突然出現的沈疾。

她說完這句轉頭看他,冷白月光裡對方的側臉線條尤顯堅毅,堅毅之上,似有一縷苦笑。

“我沒想通的是,你既與黎鴻漸都從不聯絡,又怎會與姝夫人聯絡?還是,她來找的你?”

阮雪音在說這話時已經重望回苦楝的冠。

沈疾猛轉頭。

“殿下,何時猜到的?”

“剛剛。”

沈疾動不得,就那麼望著她。月光裡阮雪音的側臉更顯柔和,也更冷白,仰看樹冠的眸子卻亮極。

“阮佋曾言,兩百年來為崟君觀星占卜、遊走四國的並非夏氏,否則他不可能長留夏杳嫋在身邊,所以姝夫人其實不姓夏,此一項,前年在邊境她已經承認了。”她繼續。【2】

“並非長樂郡夏氏,卻會觀星擅天象,其族人以占卜之術為崟國皇室效命、走遍青川,這經歷,聽著實在耳熟。”阮雪音轉頭,對上沈疾目光,

“所以她同你一樣,是上一代走出不周山協助阿那坦行事的你的族人?她說家在崟西,實則是在青川之西;而那些族中占卜師被阮氏屠殺的說辭,那套故事,”

阮雪音蹙眉。

那套故事分明關聯了宇文家得存續的始末,不像瞎編;邊境時言有家族大仇要報,也不像做戲。

她一路推演,至今夜與沈疾對峙,到此刻,唯一想不通的只剩這項。

“殿下仍有疑竇,方才卻一口咬定姝夫人是我方。”沈疾聲輕,說不上忐忑又或釋重負。

“太大的棋盤,執子的手不能太多,易失控。所以先,我不傾向於認為姝夫人自成一方。”阮雪音道,“而與東宮藥園相關的先輩,只剩下她,她能活下來,必非運氣,必有緣故。隱匿最深最長的不周山一線同她八分契合,那麼我願意相信,剩下兩分疑竇能夠被解釋。便請大人,為本宮解惑。”

沈疾也移目光向楝樹的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