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想說,情愛深淺,並不能以某一項抉擇或表現為依據。我不認為一個君王為美人棄江山便是情深,他可能真的昏聵,以幼稚自私之法證明愛意,卻因此損害了許多人。江山是萬民的江山,不是君王的籌碼。同樣一個為江山棄美人的君王,未見得就寡情,他可能傾盡了畢生溫柔,午夜獨自痛苦,卻對得起萬民,擔得起天下。”
紀晚苓為這兩段話出神,幾乎忘了自己和顧星磊正臨的困境。
“你——”
“我就打個比方。”阮雪音亦覺過火,不知為何要這樣條分縷析地譬喻,忙往回拉,
“三哥,如你所說,半生大起大落,自有一番心境,且丟失記憶幾千日,近年才慢慢拾起。他此刻待你冷靜,不似你期盼的熱烈,未必就是對你情意不深;再兼我述了時局,他或是不想以他一人之願,干擾你抉擇,讓你對你的家族,抱憾終身。”
長夜在加深,月光在變亮。
紀晚苓久久盯著阮雪音的眼,看月光在她絲邊緣鍍上銀邊,那雙眸子真是清冽,藏了箴言。
“相互理解到神魂得以共鳴,然後相互支撐,儘量長,儘量久,到白之刻。”阮雪音也有些出神,“真正相愛之人,應該都是一樣的。”
舉凡能如此,都是一樣,算真正答了最早那一問。
“不知為何,哪怕你萬般理解,一心支撐,無怨無悔,”半晌紀晚苓道,“總覺得星朗不會讓你受這種委屈。他會以他之智,平衡抉擇,力求兩全,一如過去每一次。”
阮雪音怔了怔,忽有些難為情,“都說了剛只是打比方——”
“我也只是打比方。”紀晚苓笑笑,“多謝。”
阮雪音還未及體會這句謝,但見她起身,開啟車門再次將阿香換進來。
“瑜夫人這是——”
到底是小姑娘,來回折騰都在眼裡,終於耐不住問。
阮雪音微微笑,“這人心要是活過來了,砰砰地跳,比流水更堅定,不捨晝夜。”
六月夜,風疾卻不冷。前室上紀晚苓兀自坐好,整理裙襬,都妥帖了開口道
“早先我——”
“早先我——”
卻與身邊人話音重合,以至剎那寂靜。
“你說。”
“你說。”
又重合,更長的寂靜。
然後顧星磊低低笑起來,“早先我溫溫吞吞,不清不楚,生氣了吧。”
從前紀晚苓會否認的。“嗯。”此刻卻乾脆,等著聽下文。
沒有下文。片刻後只覺右側氣息漸濃,熱意靠近,忽腰間一麻,是他手臂繞上來。
“入夜了才敢動作大些。早先這樣,約莫要被你的隨護揍個半殘。”
“誰敢?”紀晚苓從沒聽過他說這種話,一時詫異又痛心,“你如今——”
“沒試過,但應該真的不會打架了。身手這東西,要練的。”
環攬腰肢,其實也要練。兩人從前不曾這樣,偏頂了未婚夫妻的名頭好幾年,此刻舉動,照理尋常,卻因是頭一回,紀晚苓的腰,顧星磊的手,俱是麻,越來越麻。
“總覺你比從前瘦了。”
“那時候還小,沒長開,自然顯得圓潤些。”這話答得叫紀晚苓臉紅,卻不知什麼緣故。
為印證此說法一般,顧星磊稍用力感受了下,“一點肉都沒有。”
這一下其實輕,紀晚苓卻是受不住,隨那力道便歪了身子,半倒進他懷裡。
“我真要捱揍了。”顧星磊聲更低,仍帶笑。
“這麼黑,他們又忙著看路,”紀晚苓臉紅到耳朵根,整個人燙,“瞧不見。”
這懷抱真是厚實溫暖,許多年前仰望高高馭馬在上的他,就想象過,想象過無數次,置身其間的畫面。
十年已逝,想象的畫面早已模糊,卻還給她無比真切的一抱,一瞬抵十年。
“你與三哥這段,才確叫人相信,”便想起出來前阮雪音最後說,“念念不忘,真的有迴響。”
【1】6o2滿船清夢壓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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