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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千日血疾

北國夏盛,連日豔陽卻在這一日迎來暴風雨。

競庭歌回來後便沒住靜水塢,因離御徖殿太遠,一旦出變故,趕不及知道和決策。

卻也不能直接住御徖殿。慕容峋是提了的,沒讓她睡龍榻,讓居偏殿——哪裡成體統呢?她非嬪非婢,根本不屬後宮。

遂住去了離御徖殿最近的飲流齋,步行也就半炷香。碩大的雨點子砸在屋頂上,落入競庭歌耳裡時,她正有些昏昏。

“什麼時辰了?”

“回先生,剛入未時。”繡巒在屏風外答。

那還是午休之時啊。怎覺得吃完午飯許久了呢?

“我吃過午飯了麼?”遂問。

繡巒撲哧笑,“先生又睡糊塗了。今兒巳時過半才起,便說只吃一頓。午時三刻吃的。”

競庭歌哦了聲,聽著雨砸宮闕頂的響動越大,又想問,聽見外頭喊“陛下駕到”。

她懶得動,還那麼躺著,心忖這副樣子真像恃寵而驕的宮妃,終有些過不去,撐身起來。

“行了。”慕容峋卻不知什麼步,頃刻已繞過屏風到跟前,“今日如何?可又嘔過血?”

競庭歌懨懨著不答,繡巒隔著屏風恭聲

“回陛下,飯後有一次。”

慕容峋蹙眉,“多麼?”

“老樣子,小半塊錦帕。”

“太醫局那幫傢伙全該罷免了!來人!”

外頭震聲應。

“傳旨!太醫局辦事不利,競先生有疾已逾——”停在這處,回望競庭歌,“多少日了?”

“你這是嫌我在宮裡呆得久了,著急忙慌要轟我呢。”

十年了,明知她在說反話調侃,或該叫諷刺,他仍是接不住,呆半刻道“那怎麼辦?他們不作為,你一天天嘔血,我就這麼看著?”

“住在這飲流齋休養已是逾矩,還每日御膳不斷,合宮的太醫圍著我一個人轉,皇后有孕也不過如此——”

這回是她說錯話了。最不該提就是這事。

厚臉皮如競庭歌亦覺尷尬,一咳轉開“夠陣仗了,行了。治不好又不是他們的錯。”

“只是個嘔血,又非中毒,怎就成了頑症?你這身板有多少血夠吐,再這樣下去,還了得?!”

從太醫令到宮裡一眾杏林聖手,其實說得很清楚競先生此症看似突,在棉州連續不吃不睡、操勞過甚所致,其實病根早已埋下——是經年用心用腦過度,總不得真正休息,一朝爆,幾千個日夜的損耗齊齊找上門來。

至於幾千日是幾千日,十年,還是從治學就開始算的二十年,已沒人能斷明白。競庭歌自己有數,於命短命長一向也不在意,懶得多論,不過盡力將養。

“生死有命。無論你怎麼吼,閻王要我三更死,豈會留到五更時?”

“呸呸呸!”慕容峋本就身強體壯中氣足,這一串呸,格外洪亮。

競庭歌嫌棄,抬眼睨他,“還傳旨麼?”

慕容峋喪氣,擺手道“不傳不傳了。”

競庭歌眼鋒又掃外面,“人還在門口等著呢。”

慕容峋只好大喝一聲退下,聽見只退了宮人沒退繡巒,對著屏風又道“你也退下。”

自競先生搬進這裡,君上便日日來,兩人獨處一室的時候數不清,眾人早已見怪不怪。

連競庭歌本人都懶得計較了。

門被關好,他輕車熟路脫鞋上榻,輕車熟路攬人入懷——連位置都精準,是競庭歌的頭剛好靠在他第二根肋骨處。

“午膳合心意麼?這會兒覺得如何?”

“困,想睡覺。”盛夏暴雨鏗鏘有力,砸在層疊宮闕間雖不齊整,有種莫名節奏,更教人慾睡。

“那就睡會兒。我起得早,也困了。”

百官都被囚在府邸,本無朝會,他日日早起為的是收夜半回來的各種訊息,然後決策,偶爾部署——兩軍相持至今,默契地誰都不動武,因兵力實在相當,一旦開戰,無論勝負都會極其慘烈,而南境與祁國的戰事才剛平息。

須徹底確定外患暫平,才能掀內亂。

同時雙方也都在期待、考慮、運籌某種方式,避免血流成河。

霍衍抵蒼梧,變成了一個乍看莫名、實則意義重大的時間點。

他們都在等這個時間點。

“今日去看過她麼?”畢竟起得晚,競庭歌雖昏昏,並不能輕易睡著。

“嗯。消瘦得厲害,不肯吃飯,見了面,左不過哀求,要我放過她父兄。”

說的是霍未未。競庭歌歸來當日,處理完霍啟之後,便從北軍營中將她逮進宮,一直關著。

“且看她父兄接下來怎麼選吧。若識時務,不用她求。”

沒聽見慕容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