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17章 日升月落

顧淳月不明白他哪裡贏了。

他方才對顧星朗也說君上已經輸了。

兵力有差,且顧星朗根本不打算擴大爭鬥,已經起攻勢下一刻就要定生死——生死都要決出來了,瞬息輸贏,他哪來的篤定?

她想不通,只將身上粗布袍子再裹裹緊,復抬步,繼續朝紀平走。

“顧淳月!”紀平便隨之退,射聲營的精兵已持械擋在兩人之間。

“我不回去。誰輸誰贏,我總要看著。你在怕什麼?”

她問這句話的語氣、神態,太溫柔又太逼人,叫他不得不直面內心。

——他在怕她,近他的身,給他致命一擊。

他竟會這麼想!他認為她會殺他,這念頭將他心內唯一一處完整之地撕碎,讓他劇痛,不能忍受。

“你若執意過來,”紀平按著那處痛,咬牙道,“便不是選的我。那你就過去,去他們那邊。”

這話已將他心中恐懼和盤托出了。

顧淳月聽得真切,心中也是劇痛,“我們經水渠出來的。”卻說出這麼句誠實的廢話。

“我想到了。”紀平道。看見兩人出現時的狀態便想到了。

他確實失算了這條路徑,應該說沒想到紀齊會這樣拼盡全力出來。為什麼?圖什麼?有什麼比得過家族興亡?他一定要問他,贏之後,或者輸之前。

不會輸的。紀平告訴自己。不對她心軟,就絕不會輸。

“所以什麼也沒有。”淳月道,“縱有,沉浮水中許久,也掉了,沒了。”

她在力證她身上沒有兵刃、暗器、任何可能傷他之物。

“我能過來了麼?”她繼續問。

紀平死盯著她裹緊的粗布袍子之下那片看不見的黑暗。黑暗中,興許就藏著他的輸棋。

與此同時魯聰領射聲營的人已同薛戰、眾暗衛交起了手。

民眾駭然,本就在屋內或廊下探身張望的霽都百姓紛紛掩門窗,自北地各郡鎮護君南下的男人們有的加入亂戰,有的遠避一旁,有的往街邊商鋪或住戶家鑽,場面一時失控。

正安門前群臣亦向後退避,將退入宮門的一瞬被堵,因淳風在門內大喝“關閉宮門”——身著朝服的所有人便進退維谷,困在了廝殺與宮門間死水一般的空地上。

顧星朗將阮雪音和小漠拉至身邊,由四名暗衛前後左右圍護著。

顧淳月還在步步緊逼,一定要去紀平身邊。

寧王和紀齊以拳腳自衛,同時都無比緊張那頭的紀氏夫婦,目光全程不移。

“逆子!還不帶她回府!”

這是一句父親罵兒子的話,由紀平罵出來,狠狠看著紀齊罵,竟不違和。

紀齊呆在當場,真有種正被父親痛罵的錯覺。

“為兄勝券在握!今日若敗,紀氏若滿門傾覆,皆因你親疏不分一著不慎!還不過來!”

紀齊挖地道滿手鮮血時,遊入水渠時,帶著淳月出府時,沒有哪一刻如這刻般,清楚地看懂局勢,頓悟生死勝負只有一瞬。

正因之前沒有看清想透,所以那時還不算糾結;此刻立時便得決定了,他大腦一片空白。

以至於竟想不起來,自己種種舉動的初衷,不過是一腔為人臣子的忠義。

自古忠孝兩難全,紀平以“孝”罵他,萬鈞之刻他竟有些忘了那“忠”。

“紀齊!”

兄長高聲催促,紀齊憑本能邁步。帶走嫂嫂,回相府去,然後呢?等著勝負分出,若勝,家族登頂,淳風等人被囚或被殺,若敗,若敗——

他腦中由空白至漿糊,眼看已到了顧淳月身後。

淳月卻直迎著射聲營兵士手中利刃的寒光去,誓要去到紀平身邊。

哪怕她不是紀平的妻子,而僅僅只是長公主,這樣的一瞬,也沒人敢果斷以手中寒刃傷其半寸。

且擋且避間顧淳月來到了紀平面前。

紀平只覺呼吸心跳全停了。

她卻只是抱住了他。

撲面而來的滿懷,她的香氣,和著盛夏水汽,未乾透的衣料帶著微潮浸潤他的朝服。

他能感覺到她衣衫未乾,當然因她不是隔著那粗布袍子在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