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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 熾海

距山洞也就六七里處,大大小小的軍帳已被支起。

“分明一早定下,非至寒地不停駐、不落營,為何歇在這裡?”一人小聲問。

“不知道。”另一人低聲回,猶豫片刻,“許是主上,遇見了故人。”

這兩個都是“新人”,都不識桃花面,但能跟隨顧星朗出門的,頭腦技藝都一等一,有此覺悟,實屬尋常——儘管他們萬般猜不到,所謂故人,是已故的皇后。

紀齊剛聽完另一邊執行命令的人回來稟報,只覺身心疲憊,轉一忖陛下至少沒在白日當場鬧出動靜,已算顧全大局——皇后薨逝於景弘十年,天下皆知;他們身在蔚境,更該萬分小心。

如此想著,往這頭走,恰聞那二人低語,沉聲斥“妄論上意,不要命了?”

“屬下知罪!”

二人斂,待要問明日安排,餘光掃到向晚的天色裡焰火移動,是兵士高舉火把,護送主上歸來。

主上身後,相隔四五步,是白天那名女子,絳紅斗篷被火光映得灼灼,分明置身人群,卻有種獨行天地間的孑然之感。

整幅畫面其實尋常。

卻莫名擊打胸腔,教所有人原地不動,就那麼默默望著。

顧星朗的心也隨火光躍動,高一下,低一下,夠不著依託,尋不到落處。

短短几里路,他十餘次想要回頭,強忍著,終於捱到了距大帳不遠。

自景弘七年起,但凡不是重大場合,她從來與他並行,有時會借袖擺遮擋悄悄牽手,從不會這樣筆直的一前一後,如生疏的君臣。

午後相遇到此刻,每個細節都如鈍刀,在原本已經洞穿的傷口上反覆磋磨。

王帳已在眼前,眾衛林立,紀齊邁半步。

顧星朗即知是有稟奏,回頭對阮雪音道“你先進去。”

很正經的議事態度。阮雪音一再確認,仍覺獨自入他營帳不好,稍抬眼簾觀察,現距王帳不遠有一隻格外小巧的帳篷——是佳人所居吧?如此機密行動,竟還要帶人,可知寵愛。

顧星朗見她不動,遞出眼鋒。王帳前戍衛的是小八,恭謹抬手“姑娘請。”

不明真相的“新人”們只覺這女子不像凡人,更似謫仙,光瞧面容身姿大概二十三、四歲?該喚“姑娘”。再瞧神情態度又覺是有二十六七,且有夫君,還有孩子——所以喚“夫人”更宜吧。

阮雪音聞聲轉頭,看到小八,百感交集。

再猶疑就是真造作了。她遂向顧星朗行禮道聲“是”,快步入帳簾。

“如何?”顧星朗走近紀齊低問。

紀齊壓聲更低“公主和郡主玩兒得很好,陛下吩咐的吃食、小玩意兒,這時候能找到的也都已送到,拖至子時不在話下。”

“地方夠隱蔽麼?”

“還算隱蔽。蔚——慕容峋和阮仲雖都是行軍作戰的好手,畢竟只兩人四隻腳,入夜後更難,除非咱們主動現身,不易被找到。”

那廂阮雪音已在賬內,被龍涎香的氣味和烘烤得溫熱的空氣激得打了個噴嚏。

短短時間,收拾得這樣齊備,從床榻到案几無不精緻,也只天子隊伍有此能耐。

站這一會兒已有些出汗,她不得不解下斗篷,覺得掛哪裡都不妥,於是抱在懷中,等著顧星朗進來。

外頭顧星朗已聽完回報,正在最後囑咐“別出岔子,尤其護好孩子。”

“是。”

“都走遠些。”又吩咐,是說一眾將士,“聽到任何動靜,都不用管,也不要讓旁的人靠近。”

紀齊心頭一緊。“是!”

顧星朗返身入大帳。

一眼看見她肅立靜候,抱著她的斗篷。

“東西就在案上,你先看看,不必拘謹。”

聲驟起,阮雪音嚇一跳。“是。”

“斗篷給朕。”他走過去,伸手,“襖子要脫麼?”

“謝君上。不必。”

“是不必掛斗篷還是不必脫襖子?”

她一動不動,渾身都在保持距離,彷彿他是一條吐著信的蛇。

“你要這樣抱著大斗篷看圖論事?”顧星朗繼續問。

阮雪音只得將斗篷交出。

襖子也該脫的,實在熱,但她不可能當著他的面做這件事,哪怕只是一件外襖、外襖之下衣裙完備。

“你去看吧。朕就來。”顧星朗接過斗篷去往西側,掛上,又解自己外衣,最終褪得只剩中衣和一件單衣。

阮雪音已至案邊,沒瞧見,拿出自己的幾張殘頁,又低頭查閱。

不見他的幾頁。

她心中疑惑,仔細翻找,炙熱氣息幾乎是瞬間噴薄在耳畔,同時忽至的還有他的臂彎。

阮雪音腦中一瞬空白,是真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