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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1i> 這一次去蜀中,因趙長卿有個誥命身份,鏢頭趙五叔十分高興,建議大家走官道,中途歇在驛站,自漢水取水路南下。總之,路程如何走法是夏文同趙五叔商量的,趙長卿只知道下了車,接著換了船,在船上,她一直暈暈沉沉,無他,兩輩子頭一遭坐船,她暈船了。

跟趙長卿出來的人,暈船的真不在少數,還好夏文懂醫術,開了暈船的藥,每日給她針灸,還叫人買了一種新鮮的子姜,趙長卿吃過方好了些。

夏文笑,“你這暈船並不嚴重,多坐坐船就好了。”能夠再回家鄉,夏文眉間盡是喜悅。

趙長卿有了精神,問夏文,“你會游泳不?”

“咱們縣就臨著河,游泳有什麼稀奇的。”夏文興致勃勃,“到時我帶你去青城山,山上有松鼠、山雞、野兔、獐狍,還有各樣藥草,還有一樣別處都沒有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不?”

“有什麼東西別處沒有的?我不信。就是許多南面兒的東西,邊城也都有的,以前我還在太爺的別院裡見過孔雀,開屏時可漂亮了。”人們只知江南帝都繁華,覺著邊城在西北離著蠻人近便是苦地,其實邊城什麼都有,如今戰時不比先前,那也是鼎鼎繁華的地界兒。

夏文道,“貓熊,你見過?”

趙長卿雖沒見過,也是知道的,道,“就是一種圓圓滾滾的東西,是不?我在畫上見過,書上說貓熊喜歡吃竹子的。難不成竟是真的?”

“可不是真的。”夏文繪聲繪色的比劃著講給妻子聽,“兩個大黑眼圈兒,胖滾滾的,走路搖搖擺擺,笨乎乎的,天天抱著竹子啃。竹子尋常沒東西吃,不然憑狗熊那慢騰勁兒,哪裡搶得過別的動物。”

夏文還學著貓熊抱著竹子的模樣,逗得趙長卿直笑,“難不成,蜀中家家養貓熊?”

夏文笑得肚子疼,半晌方忍了笑道,“可不是麼,家家都養,一養養好幾窩。”

趙長卿最是聰明,看夏文這鬼樣子就知是笑話她,嗔道,“你又哄我。”

夏文笑道,“我的奶奶,那東西不能吃不能喝,又做不得活,反是一天到晚的要啃竹子,養他做甚?貓熊都是在山裡,我以前在山上唸書時遇到過。”

趙長卿問,“你怎麼在山上唸書?咱家又不在山上。”

夏文笑,“山上道觀清靜,氣侯也好,尤其暑天,若住在山上,半絲暑氣皆無。咱們青城縣也有小小官學,官學就在山上。我中了秀才後依舊喜歡去山上唸書,也是在山上遇著阿讓的。”

趙長卿道,“你跟我說說家裡的事吧,老太太、二叔,還有兩位姑媽。”

夏文溫聲道,“夏家在當地也算有些名望,整個青城縣,半數上的人都姓夏,都是同族。咱們夏家在青城住了近千年,還有在成都府的,只是族大人多,許多也不記得。咱們這支是旁支,屬於六房,到父親這裡,更是旁支的旁支。族長家的二伯在帝都做著大理寺少卿,算是闔族最高的官了。二伯年紀也有五十幾歲,年紀不小了。咱們家人口簡單,祖母生了父親、二叔、大姑媽、小姑媽三個,二叔家裡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妹妹們都嫁了人,弟弟年紀比小玉還小,叫夏敬,正是念書的年紀。大姑媽命就苦一些,早年嫁的本縣阮家,姑丈早早過逝,後來嫁了趙家,生下表妹後,趙家姑丈也過逝了。姑媽帶著表妹又嫁了峨嵋孫家,孫家男人不留神跌了一跤,就此沒醒過來。姑媽就帶著表妹回了孃家過日子。”

趙長卿道,“姑媽實在命苦。”

“是啊。”夏文道,“先時父親在縣裡說得上話,還弄了間鋪子給姑媽,日子過得也還使得。小姑媽嫁的是成都府付家子弟,小姑丈在帝都做過三年翰林,不耐煩做官,便辭官回了老家。小姑媽生了三個兒子,都在唸書。當初在成都府打點父親的官司,小姑丈沒少幫忙。咱家的宅子跟岳父的宅子差不離,老宅是三進,後來又買了鄰家兩進的宅子,那兩進原是給祖母、姑媽住,三進的自家住,打通了,住在一處,熱鬧些。”

趙長卿看夏文這話頗是言不由衷,便道,“咱倆是什麼人,你有事可不許瞞我。再說,這轉眼就到家,你不與我說,難道我不會自己聽、自己看?這世上,百人百脾性,你與我具體說說長輩們的脾性,我心裡有數,彼此就好相處。”

夏文乾笑兩聲,先辯白一句,“我哪裡會瞞你呢,這不是還沒說到麼。”

趙長卿只管聽他說來,夏文道,“祖母快六十的人了,對孫子孫女的也和氣,尤其喜歡二叔家的敬弟。就是老人家年紀大了,便有些別個脾氣。”

趙長卿見夏文吱吱唔唔,便問,“到底是什麼別個脾氣,你倒說個明白。”

“喜歡吹牛。”夏文低聲道,“祖母有些傲氣,你只管拍她馬屁,她就高興的。”

這脾氣可真是……

“我知道了。”趙長卿道,“祖父老人家是什麼時候過身的?”

“小姑媽小時候祖父就過逝了,祖母拉扯著父親、二叔、兩位姑媽長大。”夏文笑,“我以前就尋思過,祖母的傲氣,大約是父親中了舉人,二叔也是秀才的原因,老人家頗是以此為榮。後來家裡出了事,祖母把積年攢的體己都給了我,叫我去打點父親的官司。當初要不是祖母攔著,宅子也得賣了。”

趙長卿笑,“難怪公公提起祖母總是思念的模樣。”

夏文溫聲道,“人皆是如此,有優點,自然有缺點。以往我總嫌祖母偏心二叔家,後來想想,父親之前有舉人功名在身,咱家日子比二叔家強一些是有的。都是祖母的兒子,哪個兒子過得差些,做母親的自然會擔心哪一個。其實也不用計較太多。”

趙長卿笑,“二叔做什麼營生?”

夏文道,“二叔是秀才功名,有分家的田產,縣裡也有兩處店鋪。”

趙長卿問,“咱家可還有產業?”

夏文嘆,“當初父親的事,都是去成都府打點,家裡的田產、鋪子都賣了,連母親的嫁妝也不剩什麼。要不是有阿讓和小姑丈幫忙,還不知要怎麼著呢。”

趙長卿笑,“日子都是慢慢過的,少年窮不算窮。咱們一條心的過日子,不怕過不好。”

夏文笑,“是。”

夏文又與趙長卿商量,“前些天,父親說了叫我念書準備明年秋闈的事。”

趙長卿道,“你的意思呢?”

“我是想開藥堂的,就像咱們在邊城一樣,一起坐診,多好。”夏文嘆口氣,“只是父親說的也在理,長卿,當時家裡遭官司時,真是上頭一句話,咱們一家子都心肝膽顫。若無功名靠山,恐怕平安二字都難。”

趙長卿倒沒有一直要夏文做大夫的意思,夏家先時頗經磨難,夏文身為家中長子,能有如今的心境已算心胸寬闊了。趙長卿道,“不為良醫,便為良相。張仲景還做過長沙太守,也沒耽擱他一代醫聖之名。不管你想怎麼著,我都跟著你、伴著你。現今讀書人,大多是考科舉考功名,有考不上的,做大夫的也多。你並非不能科舉之人,想考科舉就考。阿寧能中秀才,還多虧你給他押題,我看你在這上頭很有天分。”

夏文心裡暖暖的,道,“不敢說有天分,是有規律可徇。”

趙長卿笑,“安心吧,日子不就是這樣慢慢過的嗎?”

夏文握住趙長卿的手,是啊,日子就是這樣慢慢過的。

在到青城縣之前,趙長卿將夏家上下三代都打聽了清楚,連帶著夏文外家都問的一清二楚。

及至青城縣,早有僕從在縣門口望著,見著這一行威風的車馬隊,真不似赦罪歸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夏家這是錦衣還鄉呢。其實車馬都是在碼頭租的,這年頭兒,人們都要個面兒,本就是赦罪歸鄉,若再一幅貧苦交加、破衣爛衫的樣子,定要被人小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