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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說了會兒話,凌二姐與許大老爺告辭,回了藥鋪,中午吃飯時對趙長卿道,“我才知道咱們買藥材的藥行是我大舅家的。”

趙長卿並不笑凌二姐做了許家好幾年的媳婦,竟對許家的產業一無所知,只溫聲與她說道,“許家藥行在邊城都是有名的。許大老爺做生意極有信譽,像咱們這樣的小鋪子,進的藥材量少,許家藥行也不嫌棄,照樣認認真真的做生意。”

凌二姐道,“今天我遇著了大舅舅,他跟掌櫃說以後把咱們鋪子的藥材按大藥鋪的價錢算。我看大舅是實心說這話,就沒推辭。”凌二姐不是那等會虛客套的人。

趙長卿笑,“這回我沾二姐姐的光了。”

凌二姐笑,“莫說這話,要不是你收留我,我哪有今日?”她每月銀子雖不多,但這是她實實在在自己掙來的銀錢。自己掙來的銀子,跟別人給的是不一樣的,用起來心裡就硬氣,不用小心翼翼,不必惴惴不安,更無需看人臉色。

趙長卿道,“要是二姐姐幹不來,我早請你走路了。”

凌二姐一笑,心中很是歡喜。

她從不喜歡被人憐憫,也看夠了那些憐憫的眼神。

趙長卿蘇先生中午都會歇一個時辰,凌二姐也不回家,一起歇在趙長卿的屋裡。凌二姐悄聲同趙長卿道,“卿妹妹,我有一個想頭。”

“什麼想頭?”

“銀子可真是個好東西。”凌二姐認真道。

趙長卿笑,“這話實在。”

“真的。”凌二姐道,“以往我死皮賴臉的賴在許家,就是怕不知道自許家出來怎麼辦?如今我自己掙幾兩銀子,哪怕不多,我在家吃飯就覺著硬氣。女人哪,說是三從四德,到底也是要靠自己本事吃飯。要是吃男人家的,就得看人臉色,只有吃自己的飯,才覺著腰桿子硬。其實,我從來不怕許渙跟別人好,就是許渙變了心,我也只覺著傷心,不是害怕。我真正怕的是離了許渙沒出路,便一直忍著。如今才知道自己傻。”

趙長卿道,“二姐姐能主動說出和離來,便也不一般了。”凌二姐在孃家時頂多做些簡單的針線或是家事,嫁到許家更不必說,奴婢多的很,什麼都不必她做。凌二姐初來藥鋪時怎麼會適應,趙長卿時常見她偷著捶腰揉腿捏胳膊,不過咬牙苦挨罷了。捱過了那些辛苦,便也適應了。對於凌二姐,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就是有了新的出路。

或者,人生就是要有這無數苦捱磨難,捱得過,便能繼續走下去。挨不過,就如上輩子的自己。

凌二姐卻向來能直面自己的軟弱,小聲道,“其實,說和離的時候我心肝兒直哆嗦,後槽牙險些咬崩了,這才說了出來。”

沉默了半晌,凌二姐道,“卿妹妹,你說有沒有一天,女人靠自己雙手吃飯,不用男人供給衣食,也活得理直氣壯。”

“不是有一天,是自古至今,皆是如此。”趙長卿體會頗深,笑,“咱們說不是大戶人家,也是衣食不愁了。二姐姐可見過鄉下農家,衣食尚且勉強,哪裡有人納妾納小?一則沒那個銀錢,二則莊戶人家,女人跟男人一樣,照樣要下地勞作,家裡生兒育女、燒飯做飯,故此男人不會納小。往大戶人家說,最大戶的莫過於皇室公主了,你看哪個娶了公主的敢納一屋子小妾?要我說,男人納妾,無非是女人勢不如男人罷了。若女人真的厲害能幹,男人縱使想,怕也不敢的。”

兩人說了不少悄悄話,方漸漸睡去。

趙長卿忙於藥鋪的事,趙蓉忙與徐知府家的千金徐姑娘交際,她們是真的投緣,愛行詩做詞,愛梳妝打扮,愛風雅,愛華服,愛詩畫,志同道合,彷彿姐妹。

趙蓉自詩會回來,興致勃勃的同母親說著詩會中的趣事,吃到了什麼難得的吃食點心,見到了什麼難得的花鳥蟲魚,做了哪些好詩,如何受到別人的誇讚。淩氏滿心驕傲,聽趙蓉道,“今天徐姐姐戴了一支蝴蝶簪,累絲蝴蝶金簪,漂亮極了,那蝴蝶的翅膀都會動。”

淩氏笑,“我當是什麼,你姐姐也有蝴蝶簪,不要說翅膀會動,蝴蝶鬚子都會動,翅膀上還點滿亮晶晶的金剛石,陽光下別提多好看。”

趙蓉道,“徐姐姐的蝴蝶簪就在牌坊街的銀樓上買的,當然跟姐姐的沒法兒比。”

淩氏聽到這兒就笑了,問,“你是不是也想要那蝴蝶簪子。”一支簪子,也值當嘀咕這麼久。

趙蓉眼睛閃閃亮,笑著膩在母親身邊撒嬌,“娘,你給我買?”

“這有什麼,如今你年紀大了,是該打扮的年紀了,何況出門走動,總要有幾身像樣的行頭,不能叫人小瞧。”丈夫的六品百戶做得穩穩當當,小女兒已經十三,淩氏也有心情給女兒打扮了。

趙蓉歡喜的彎起眼睛。

趙勇傍晚回家時,趙蓉並不在主屋,淩氏正吩咐白婆子,“明兒去牌坊街的銀樓問問,那累絲的蝴蝶簪子多少銀子,買一隻回來。”

白婆子應了。

見丈夫回來,淩氏忙起身笑,“今兒回來的早。”親自倒了盞溫茶遞給丈夫,打白婆子下去了。趙勇隨口問一句,“什麼簪子?”

“是阿蓉從詩會回來,說知府徐姑娘戴了只蝴蝶簪子,是牌坊街的銀樓新樣式,看她喜歡的緊,我叫白婆子明天去買回來給她戴。”淩氏笑,“孩子大了,正是打扮的時候。”

趙勇道,“既然好,買兩支,長卿一支,阿蓉一支。”

淩氏笑,“長卿有呢,長卿那蝴蝶簪,還是以前歐陽先生在時給她的,漂亮的了不得,買都沒處買去。”

趙勇兩口喝光了茶,將青瓷盞隨手放在几上,道,“那就另買些別的給長卿,都是咱們的閨女,長卿又懂事,她雖不爭這個,咱們做父母的不能忽視。”

“那也好。”無非是多買兩件飾,淩氏並不在意,她心裡另有要事同丈夫商量。淩氏悄聲跟丈夫道,“你說要不要請個看風水的?”

趙勇訝意問,“看什麼風水?”

“咱家平日裡從無虧心事,怎麼長卿這姻緣總是這樣不順哪?”淩氏愁道,“上回我跟大嫂去月老祠燒香,我還特意給長卿求了籤。”

“不是求的上上籤麼?”記得妻子還高興了一陣子,怎麼如今又愁眉苦臉起來?

“是啊,你說這姻緣都不知在哪裡,上上籤有什麼用?”淩氏心急火燎,“女孩子青春就這幾年,再耽擱下去,同齡般配的小夥子都娶了親,長卿還能嫁什麼出息的人呢。”

趙勇其實心裡也急,想了想道,“總得等事情淡下去再說親事比較好。”

淩氏長嘆一口氣,剛要說什麼,聽到外頭丫環回稟,是趙長卿回來了。待趙長卿進得屋來,淩氏笑,“你比你爹爹這個當差的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