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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趙勇只管附和老婆,“是啊是啊。”

其實,淩氏身為凌太爺的女兒,父女兩個,多少都有些相似的。

如凌太爺,如今逢人說話,開口便是“我家孫子如何如何”,要不就是“我家外孫如何如何”,待將孫子外孫都顯擺了一通,便唸叨到了夏文“我家外孫女婿如何如何”,大家聽得耳中生繭。又不好叫老頭兒閉嘴或換個說辭,只得繼續聽,繼續忍。

凌太爺如今再無心事,躺在炕上與老伴唸叨,“就是到了地底下,也有臉見列祖列宗。若能看著阿騰娶房媳婦,就是立刻閉眼亦能瞑目。”

凌老太太道,“你想閉眼自己閉去,我還得等著見重孫呢。”

凌太爺想了想,道,“那我也等見了重孫再閉眼吧。”

凌老太太嘆氣,“如今阿騰功名有成,這親事,也該與老二提一提。”

“是該提一提了。”凌太爺道,“憑阿騰的人品,娶房好媳婦不難。”

凌老太太道,“是啊。要我說,阿蓉就挺好。雖不比長卿能幹,那孩子痴心哪,這都幾年了,還是放不下阿騰。”凌騰喜歡長卿,這事,凌家人心裡都清楚。只是,人家趙長卿如今羅敷有夫,娶不到姐姐,娶了妹妹也是一樣的。當然,這是凌老太太的觀念。凌老太太怎麼都想不明白,如何凌騰就不樂意呢?趙蓉對他,當真是一片痴心哪。

凌太爺道,“阿蓉是不錯。還是要問問阿騰的意思。”真是作孽,孫子一顆心就在長卿身上,趙蓉年紀小,不知什麼時候對孫子有了這等心思。唉,若是別人家女孩兒,凌太爺少不得心裡要罵幾句的,奈何出這事的是自己外孫女,只得一聲嘆息了。

其實,凌二舅凌二太太也在為凌騰的親事愁。

以兩夫妻的口才,都說不通凌騰。凌二太太氣得心絞痛,揉著胸口道,“我真恨不能再去廟裡唸經,好在有個清靜。”

凌二舅道,“說這有什麼用。先時我只當他內疚,如今長卿都成親好幾年,他怎麼倒不願意成親了呢。”

凌二太太咬牙,“別跟我提那小狐媚子!”

凌二舅臉一冷,怒道,“要不是你當初做的好事,兒子的姻緣早成了!”凌二舅綿軟了些,跟淩氏兄妹感情不差,便是對趙長卿,亦有幾分愧疚。

凌二太太嘟囔,“哼!咱兒子,堂堂進士,什麼好的尋不著,難不成還要她一棵老歪脖樹上吊死?”

凌二舅低聲斥道,“你別這樣不識好歹成不成?去歲一過年就去了帝都,租房子安置什麼的,還不都是人家蘇先生著人幫忙,樣樣打點的妥當,不需他們操一點心,只管唸書就行。到天冷時,衣裳鞋襪的都出銀子置辦。阿騰去帝都這一年多,攏共沒花多少銀錢。何況他還斷了手臂,咱們不在身邊,那還是外甥女婿幫忙接的。你拍胸脯想一想,咱們有沒有沾長卿的光!別的舉人到了帝都,租房吃飯就得自己操心。人家幫了咱們,不求你感激,你還這樣不識個好歹,以後誰敢幫阿騰?你不為別的,就當是為了阿騰,能不能別說這種話!”

“好了好了,你還不知道我,我不過是過個嘴癮。”凌二太太擺擺手道,“我是為阿騰的親事著急。我知道長卿好,你看她多有運道啊。當初我是不好,嘴壞,攪壞了她的親事,可她當初要嫁,無非就是嫁個衛所的小總旗,哪及如今,夏家轉眼便達了,她這搖身一變就是翰林太太。你說說,誰有她的運氣?別人都說她旺夫呢。”說到這事,凌二太太就無比眼氣。當初聽到趙長卿在蜀中被婆家刻薄的事,她心下偷樂許久。其實,趙長卿是好是壞與她有甚相干呢?不過,人心就是這般奇怪,聽到趙長卿過得不好,凌二太太就是無比開心。結果,這才兩年多,夏家便達了,那夏文的名次,比她兒子還好,怎不叫人無端氣憤!當初興災樂禍時尚且能說幾句哈哈笑,如今夏文凌騰一樣進翰林,凌二太太便不敢隨意說趙長卿的不是,無他,她也知道好人緣兒的重要性。真得罪了夏文,這不是給兒子招禍麼。

凌二舅心說,若不是當初妻子太過刻薄,將趙長卿娶進門,也沒如今這許多事。

凌二舅道,“若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我總不放心他一個在帝都做官,雖說有小廝服侍,到底不如女子細緻。”

說到兒子,凌二太太又另是一片慈母心,立刻道,“可不是麼?這孩子,你說怎麼就鑽了牛角尖呢?我真是沒法子了。”

凌二舅道,“你看,阿蓉好不好?”

想到趙蓉,凌二太太淡淡道,“我說這話你別惱,雖說長卿比阿蓉能幹,要我說,阿蓉比長卿好。阿蓉她娘也與我提過兩遭,只要兒子點頭成親,不要說阿蓉,只要是女的,出身正經,我不挑門第,個個願意。”如今趙家比先時更加興旺,趙勇升了正五品不說,趙長寧也狗屎運的中了進士,西北軍裡得了官兒,雖不比她兒子,同進士也是進士呢。更不必說趙長卿走狗屎運成了翰林太太,說不得將來官場上也有用得著姓夏的地方。這般想著,凌二太太也有些情願趙蓉。

凌二太太是想到做到的人,道,“正好兒家裡有女婿家送來的南面兒的鮮果子,金貴的了不得,明兒我帶些去瞧瞧妹妹,探一探妹妹的意思。”

凌二舅道,“你還是先把阿騰說通。”

凌二太太生就是個顧前不顧後的性子,她道,“我現在不能跟阿騰說話,但凡一開口,胸口的小火苗蹭蹭的往上躥。你去說吧。你們父子感情深,我不去費那個吐沫星子。”

凌二太太第二日用過早飯的就去了趙家,淩氏這些天人逢喜事精神爽,見著凌二太太也沒撂了臉,笑,“二嫂倒有空來我這裡坐坐。”反正自己閨女嫁的不錯,先時那些事,淩氏也懶得再與凌二太太算舊賬。

凌二太太笑,“昨兒,三姐兒女婿給我送了些南方的果子來,叫櫻桃的,紅潤潤的,我吃著還好,就想著給妹妹送些過來。”

淩氏笑,“有勞二嫂想著我。”

“瞧妹妹說的,家裡可有誰,你二哥就你這一個妹妹,心裡很是惦記妹妹。”凌二太太感嘆,“就是阿騰,能有今日,也離不開妹妹疼他。”

淩氏實在受不了這等沒邊兒的恭維,道,“二嫂快別這樣說,我不通詩不通文的,這話是打哪裡來,我受之有愧。”

凌二太太懇切道,“不瞞妹妹,自阿騰中了進士,我這心裡比往日清明瞭許多。他這樣大小夥子了,我倒常想起他小時候的事。那會兒咱們多難哪,一家子隔三差五才能吃回肉,阿騰打小就由父親教導著學了些蒙學,我看他不似那等笨的,就為他上學的事愁。好先生不好請不說,就是好請,憑咱家,也得勒一勒褲腰帶才請得起。還是妹妹,求了你家老太太,讓他去朱家族學附學。這打好了底子,才有他往後的出息。阿騰小時候,妹妹家也不寬裕,哪年不給他做兩身新衣裳。就這麼一個孃家侄兒,妹妹疼他的心,比我也不差。”凌二太太說著忍不住眼眶微紅,拈著帕子拭淚道,“我是個糊塗人,這一輩子都過的糊里糊塗。我心裡早悔了,可先前怎麼有臉來見妹妹呢。若不是因我的緣故,長卿也不能一嫁那老遠。我只要一想起先前做的事,就愧的了不得,我拿什麼臉來見妹妹?如今聽說長卿女婿考得好名次,咱們家這些孩子,數他是個尖兒,這樣的有出息。長卿運道旺,過得好日子,我這心裡總能稍安,也能厚著臉皮過來同妹妹說兩句話。便是妹妹心裡有火,打我幾下罵我幾句,我也認了。”

姑嫂多年,淩氏真是看透了凌二太太。若不是打慣了交道,尋常人真得給凌二太太這一番剖白矇蔽了不可。淩氏是深知凌二太太的,說起人話來,那絕對是說的比唱的好聽,實際上乾的事兒淩氏都不想再提。年輕時,她也覺著二嫂機伶,與二嫂更為親近。這過起日子來,還是大嫂實誠溫煦。

聽凌二太太叨煩一通,淩氏笑,“二嫂也別自責了,如今長卿女婿有出息,她日子順遂我就放心了。前兒長卿託人捎了信來,說新買的宅子收拾好了,還說他爹爹要當差沒空,讓我跟老太太閒了也去帝都瞧一瞧。四進的宅子,還帶個花園子,長卿都畫了畫一併捎了回來。那原是一位翰林老爺的宅子,這翰林老爺致仕回鄉,宅子託人出手,足花了四千銀子。我的天爺,你說這帝都的宅子,一處倒頂咱們邊城四五套了。”

淩氏也算深知凌二太太的秉性,凌二太太此生別的不愛,除了愛官便是愛財。她便炫耀兩句叫凌二太太眼饞,凌二太太果然肚子裡不是個滋味兒,臉上還得賠笑,“長卿這孩子,打小就能幹,可真捨得。”

淩氏笑,“誒,你別說,那宅子就是比咱們自家的院子好看。要說我家老宅就是三進,後來想著,他們兄弟姐妹的大了,再者,以後阿寧阿宇也得成親,後頭又買了兩進。就算不比那尋常的五進宅子寬敞,其實也不差了。可我瞧著,就是沒長卿在帝都買的好。”一面顯擺,一面吩咐丫環找出趙長卿一併寄來的畫,指給凌二太太看,“這是園子裡的景緻,誒,這帝都人就是會打理花園子,花都能種出這許多花樣。瞧,這花架是新搭的,種的就是薔薇花。這太湖石上爬是紫藤說有百年的老藤根了,春天來時,那一簇簇紫色藤花,別提多好看……現在的孩子,比咱們那會兒會過日子,二嫂,你說,這要是閒了在花架下喝喝茶,賞賞花,多舒服。”

凌二太太眼裡恨不能躥出火星來,想著這些原該是他家的,凌二太太酸溜溜道,“長卿可真能幹。”

淩氏笑,“是啊,這孩子的脾氣,不知道像誰。自己掙錢自己花的氣勢,阿寧親事定下來,長卿給了他弟一套三進的宅子。”

凌二太太眼珠子險燒紅了,壓抑著自己的心情,笑問,“妹妹,阿寧的親事定了?”

“八|九不離十了,就是衛所,阿寧他爹的同僚,張千戶家的千金,比阿寧小兩歲,年紀上極般配的。”淩氏笑,“早兩年我就瞧著人家姑娘好,就是當時人家年紀小,不好開口提。如今阿寧有了正經差使,阿寧他爹同張千戶共事多年,彼此也知根底,我跟張太太也談得來。這就商量著把親事定下來,聘禮我已收拾的差不多了。”

凌二太太本就為凌騰的親事躥火,如今聽說趙長寧親事都定下來了,她自覺自家兒子比趙長寧強百倍的,不想趙長寧親事都要定了,兒子比趙長寧年長六歲,還和尚呢。

凌二太太這心裡啊,就甭提什麼滋味兒了。她定一定神,問,“妹妹,阿蓉的親事,你心裡可有人選了?”

淩氏笑,“怎麼,二嫂是想給阿蓉做媒?”如今兒子有出息,丈夫官職也不錯,淩氏的眼光也上去了,哪怕趙蓉一心思慕凌騰,淩氏這姿態也端的起來。並不因此便死皮賴臉沒尊嚴,叫凌二太太看了笑話。

凌二太太嘆口氣,“如今阿騰不知是何緣故,他剛一回來沒空,不是這裡吃飯就是那裡喝酒,不是去看望先生就是拜訪同窗,我也沒拿這些事擾他。這好容易他有些空閒了,有好幾家給他說親,他是一家都不願意。並不是人家姑娘不好,他只說不願意成親。我問他緣故,他便道,再逼他立刻去平安寺出家。”眼瞅著別人家,家家都比自己順心順意,凌二太太說到寶貝兒子,實在心裡傷感,那眼淚便成串的掉了下來,“妹妹,你說,他是不氣死我不罷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