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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1i> 待兩家宅子收拾好,蘇先生便退了先時租的宅子,各遷了新居。

這些事,趙長卿都一一寫在信中,託鋪子裡的人捎去了邊城去。以往在家時只想見一見外頭的世面,結果這出來了,又極是思念故鄉。

淩氏收到趙長卿的來信喜之不盡,親自命趙長寧唸了予老太太聽,笑道,“這孩子,再不必我操半點心,樣樣都能打理好。”當初兒子自蜀中回來說到夏家的事,淩氏可是狠氣了一場,在家坐著罵了夏家三天三夜。後來趙長卿來信,更兼夏文中了舉,淩氏便不大生氣了。自從知曉夏文中了進士,還考進了翰林院,淩氏就半點不氣了。當然啦,現在自己兒子也是進士,雖然是進士中的孫山,那也是進士呢。趙長寧考了進士回來,還得了西北軍的差使,趙家足擺了兩日的酒。酒席上說起話來,淩氏的下巴險些翹到天上去,不單是為兒子高興,她還話裡話外只管不經意的說,“哎,阿寧去歲考了舉人出來,我只說,他年紀小,今年只當是去見識見識。反正阿騰、梨果、阿白,還有他大姐夫都要下場的……哎呀,你說他大姐夫啊,比阿寧考得好,二榜三十名,去了翰林院,已經定下來了……他大姐夫雖好,還不及阿白,阿白可是探花!如今就是路遠,蘇先生經不得顛簸,也沒回來。阿白在咱們家,那跟阿寧都是一樣的,咱們這就是一起擺了酒……”總之種種炫耀,無比噁心。

淩氏在親朋好友中很是出了一把風頭,即使有人實在看不慣淩氏的臭顯擺,也只得酸溜溜的說一句,“誰叫人家兒子女婿都中進士了呢。”要擱自己身上,說不得更顯擺。

這年頭,進士便是進入了士族階級,進士名下有多少田畝是不必納稅的。進士更有了當官的資格,哪怕品級再低,也是有品的小官兒,如趙長寧這走了大運的,起頭便是正七品。當然,在軍中那是玩兒命的差使,何況武官地位素來不比文官。而且,趙長寧是文進士出身,這又有許多不同。

似趙勇當年,家裡花銀子託人,也只能自沒品級的小旗做起,熬了大半輩子熬成個千戶,這還得說趙勇格外的有運道。

到趙長寧這裡,自己考了個進士出來,趙家在外頭也能冒充一下書香門第了。

淩氏還將趙長卿畫的幾幅園子圖給老太太看,指著畫上說,“老太太您看,是四進的宅子呢,多寬敞哪。他們小孩兒家也會拾掇,這花園子,忒齊整。待哪天咱們有了空,我服侍著老太太去住他個一年半載的,咱們也到帝都見見世面。”淩氏說這話格外有底氣,無他,這宅子是她閨女花銀子置辦的。

趙老太太眼已有些花了,戴著水晶磨的眼鏡瞧的仔細,還時不時的撫摸兩下,笑,“知道長卿過得好,我這心裡就安了。”

如今兒女們皆有出息,婆媳兩個說起話來也都是笑呵呵的,盡是喜色。淩氏笑,“您儘管放心,先前在蜀中我記掛,這去了帝都,總有蘇先生在,我託了蘇先生照看她,長卿受不了委屈。”淩氏覺著,這十幾年,真沒白與蘇先生交往。多好啊,蘇白中了探花。整個邊城的新科進士,蘇白是個尖兒!可惜蘇先生沒瞧上趙蓉,想到趙蓉,淩氏又是一陣堵心。眼瞅著趙長寧的親事就要定下來了,趙蓉可怎麼辦呢。

晚間,淩氏免不了與丈夫唸叨一通趙蓉的事,“我去平安寺給阿蓉打卦好幾回,大師說阿蓉命相不差,也不是孤寡的命,這阿蓉的親事可怎麼著呢。如今十八,雖有些大,也不算離譜,同齡般配的不是沒有。阿寧說是哥哥,兩人龍鳳胎,一樣的年歲,阿寧的親事定下來,阿蓉可再耽擱不得了。”

趙勇道,“她若實在不願,這親便不好說,沒的與人結仇。”強扭的瓜不甜,何況一輩子的大事。

淩氏揉揉眉心,“你說,是不是阿蓉這名兒沒取好。你看長卿長寧這名字,大氣又好聽,當時你去給阿蓉算卦,也該給她按著‘長’字論。兄弟姐妹都是在‘長’字上取的名兒。”淩氏琢磨著要不要將次女的名字改為趙長蓉。

趙勇升了官,上了年紀,日子順遂,人也微微福,頜下留起短鬚,他便喜歡有事沒事的摸一摸鬍子,道,“你這沒影兒的話,那會兒我是一道去平安寺請大師算的名字,阿寧阿蓉一道取的,難道還有偏一個向一個?”

淩氏直頭疼,“那你說,她這是怎麼了?天底下除了阿騰,難道就沒好的了?阿白在咱們家住了多少年,她就跟個瞎子似的看不見。不然,若是能跟蘇先生結親,我也十分願意。”

趙勇一笑,“不單你願意,我也願意。”當初他就看蘇白好,說來也是無緣,蘇先生十分願意長卿,長卿選了夏家。他倒也願意將次女許給蘇家,可惜蘇先生相不中趙蓉。當初蘇家尚且微末都如此,如今蘇白這般出息,這話,如今更是提都不必提,提了也是叫蘇家為難。何況人家蘇先生已在帝都為蘇白尋了親事,晚矣!

淩氏唸叨,“咱們長卿跟阿寧,運道都旺。你看長卿,自嫁了夏家,夏家罪也脫了,女婿更不必說,去歲舉人,今年便是進士,這都是咱們長卿旺家的緣故。”當初楚家出事,多少人先時眼氣的人閒言閒語,話裡話外的說趙長卿命硬,淩氏沒少為這個生氣,如今總算是揚眉吐氣。

說到長子,淩氏更忍不住笑,“你說多懸,咱們阿寧,舉人就是最後一名,這進士又是最後一名。”

趙勇素來知足常樂,笑,“管他多少名,榜上有名就行,哪裡就料到他能中呢。”說長女運道旺,趙勇心下頗多感慨。倒是長子,這有運道是實打實的。別人說同進士如何如何,趙勇自己半點不覺不好,想他們趙家,自老祖宗起就是打仗的,何時拿過筆桿子?到了長子這裡,考了進士出來,才算真正給家裡光耀了門楣。趙勇覺著,兒子中了文進士,比他做五品千戶都格外榮光。

淩氏道,“今天柳太太跟我打聽阿寧的親事,咱們還是早些跟阿寧定下來吧。我看,張千戶家的閨女就不錯。張千戶與你關係也好,家裡也清楚明白,張太太一個人生了五個兒子一個閨女,旺子孫。張姑娘自小也念過書,早便跟著方太太管家,是個能幹的,模樣脾氣都不差。比阿寧小兩歲,今年十六,先時你這官兒沒升上來,阿寧中秀才時,我便覺著方姑娘好。張太太也是有意的,那會兒方姑娘才十四,實在年紀太小,不好明說。後來,阿寧中了舉人,張太太就十分樂意了。我是想著,阿寧要去帝都春闈,這些事倒分他的心,便壓了下來。如今他中了進士,成親也體面。張家門第雖不比柳指揮使,我一想到當初柳三的事就信不過柳家家教,還是張家,咱也不高攀,高高興興的結了親,阿寧有人知冷知熱的服侍著,家裡這些事,我也有個臂膀。”

柳指揮使雖位高權重,趙勇亦放不開當年柳三之事,點點頭道,“成,阿寧是長子,現在考了功名,也有了差使,早些成親也好。對了,尋個日子,叫孩子們彼此見一見,起碼有個好眼緣兒,今年定下來,明年成親。”

淩氏將嘴一撇,“別跟我提那沒見過世面的小子,早偷著去瞧了人家張姑娘好幾遭。有一回給人家張公子瞧見,叫了他去家裡喝茶,他還在人家吃了午飯,你說這得多厚的臉皮哪。虧得人張家脾氣好,沒打了他出來,還給他飯吃。”當然,這也可見張家是極願意的,不然如趙長寧這種去偷看人家閨女的,不打他個半死算他好命。更兼因兩家在議親,張家便沒將趙長寧的唐突放在心上。其實張家公子不是沒意見,私下說趙長寧不大穩重,叫張太太訓斥了兩句,“小孩子家家的,好奇罷了。你這是什麼嘴臉,你那會兒議親的時候,還跟不上阿寧呢。”張太太可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尤其趙長寧非但進士考出來了,人也生得濃眉大眼,很符和張太太的審美觀,覺著閨女就是比自己有福。張家公子實在受不了他老孃的口氣,醋溜溜道,“可見真是丈母孃疼女婿哪。”張太太一句話,“嫌老孃不疼你,找你岳母去吧。”於是,張家公子徹底敗下陣來。

趙勇笑,“還有這事,我竟不知道。”

淩氏道,“怪丟臉的,怎麼這樣上趕著呢你說,真跟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子一樣。咱家別的不說,丫環也有幾個。”

趙勇不以為然,“丫環跟媳婦能一樣麼?當初我也時常去岳父家尋你,去了還不願走,屁股沉的要命。”

淩氏忍不住笑,輕捶丈夫一記,“多少年的事還拿出來說。阿寧早些成親也好,他是長子,開枝散葉,家裡才興旺。”

“很是。”趙勇願意張家的閨女,很大一個原因是張太太會生,張家五子一女,都是張太太生的,這也是一種了不得的本事哪。

說到孩子,淩氏又開始愁,與丈夫絮叨,“當初長卿這親事,一直拖到二十上,我這心都給她拖老了。好歹是嫁出去了,雖說當初我不大滿意夏家,你們父女都說好,也只得隨她去。好在,女婿還算有出息。你說,這都成親小三年了,女婿眼瞅著就是翰林老爺,長卿這肚皮一直沒動靜,可如何是好?你想想,我十八上就有了她。她今年二十二了都。”

趙勇又不是婦科大夫,哪裡能知其中緣故,道,“兒女多是天意,哪兒能說有就有呢。你也別急,該來的總會來。這幾年,女婿一直科舉考功名,不知有多費神。阿寧考功名你還要說暫不提親事免得他分心呢。兩人還年輕,不用急。”

“趕明兒瞧個好日子,我得去廟裡給長卿燒燒香,替她求一求子孫。平安寺的香火,還是極靈的。再問一問大師,看阿蓉什麼時候能嫁出去?”淩氏越想越不得勁兒,問丈夫道,“你說說,咱們家的閨女,不敢說一等一,那也是數得著的閨秀,怎麼就在姻緣上這般不順遂呢。人都說好女不愁嫁,在我這兒,真能把我愁死。不知上輩子造了什麼冤孽,這輩子要受這些搓磨。”

趙勇開解妻子,“你也別急,緣分到了自然就到。只要嫁的人可靠,日子如何都是小兩口自己過的。阿蓉說年紀大,也才十八。長卿二十上嫁人,如今也不差。”

“趕緊閉了這烏鴉嘴!”淩氏給丈夫氣笑,輕啐道,“這正愁阿蓉嫁不出去,長卿這是誤打誤撞,到了阿蓉二十上,難道還去給她尋個流放的罪官?就是罪官好找,如夏家這樣一下子就翻身的,一萬個裡頭也挑不出一個來。也就是女婿爭氣,才沒叫人看了笑話,不然咱家怎麼抬得起頭!”

趙勇忍笑打趣,“你這頭抬的夠高了,以後可得收著些,別出去張口兒子,閉口女婿的。仔細人家笑話。”

淩氏美滋滋地,“他們願意笑話,也讓自己兒子、女婿去考個進士出來,那時就不笑話我了,包管比我強不到哪兒去。”

趙勇一笑,“梨果年歲也不小,親事怎麼說,梨子有沒有提過?”

淩氏道,“不要說梨果,梨子跟長卿同歲,論月份還是他大些,我本想給他說門親事,他還說要過幾年。過幾年都什麼歲數了?雖說他如今家資豐厚,不比梨果是進士出身哪。梨果的親事好說,如今就有人與我打聽,還都是不錯的人家,你想想,梨果現在是妥妥的翰林老爺,哪家不願意把閨女嫁給他?當初梨果中了舉,就有許多人打聽。我前兒問了他們兄弟,看梨子的意思是另有盤算,是想梨果去帝都尋一門親事,將來有岳家做倚仗。”

趙勇點頭,“這也有理。”

“是啊,闔族中他們兄弟是個尖兒。”淩氏感慨,“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哪,當初出了小梨花的事,兄弟兩個何等悽惶,誰能料得到今日。”

趙勇道,“所謂苦盡甘來,便是如此了。不說他們兄弟有才的有才,能幹的能幹,如我這樣的,當初娶你的時候只想著,這輩子能做個總旗便知足。將來有了兒子,我活得年歲長些,將總旗的位子傳給兒子,咱兒子就是自總旗幹,兒子熬一輩子,能熬個百戶出來,我到了地底都能笑醒。”

淩氏笑,“說這喪氣話。你如今就是正五品,阿寧這進士也才七品官,要熬到五品,且有的熬呢。”

趙勇道,“將來就看阿宇如何了?哪怕考不上功名,在衛所給他安排個事兒,也好安排。”如今說這話,趙勇格外有底氣。

“阿宇長喜,都是有福的。苦日子他們沒趕上,長卿小時候,穿件綢子衣裳那得是過節走親戚。”淩氏愜意的拈粒松子剝殼,道,“當初大哥想做個書吏,要一百兩銀子打點,還是幾家湊出來的,哪裡敢想能有今天?就說大哥,跟大嫂雖沒個兒子,大姐兒她們姐妹三個小日子也過得足實。過年過節的置辦多少東西去看大哥大嫂,比兒子也不差。如今騰哥兒也有出息,父親知道騰哥兒中了進士,高興的厥了過去,這幸而家裡開著藥堂,大夫什麼的方便,也是嚇死個人。”

想到岳丈驚喜過度翻了白眼,趙勇如今都覺好笑,道,“岳父年紀大了,盼阿騰出息盼了多少年,以後可別這樣,倒把咱們嚇著。”

淩氏笑,“父親也不只是為阿騰高興,阿寧、女婿都中了,老人家這才高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