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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1i> 夏文去前頭招待柳舉人,趙長卿陪著夏太太見楊玉芙。

楊玉芙先奉上禮單,說起話來也很符合自身氣質,十分溫婉,並不嬌柔,透出一種平和大方,不同於尋常的小家閨秀,“聽說帝都風俗飲食與咱們蜀中大不相同,我想著,就備了些家鄉土物帶來,並不貴重,姨媽、表嫂、妹妹嘗一嘗,只當回了一趟家鄉。”

夏太太笑,“有心了。這次來,是不是準備下科春闈的事?”

楊玉芙道,“是。相公誤了今科,想著早些來帝都念書,好為下科做些準備。提學大人開好了入國子監的印信,我們想著,在國子監附近租一處小宅院,方便相公唸書。只是我與相公先時也沒來過帝都,人生地不熟的,就厚著臉皮來投靠姨媽姨丈了。”說著,楊玉芙臉上微有宭意,想來這種投靠親戚的事做的不多,何況夏家先時因她倒了大黴。

夏太太客氣一句,“這話就外道了。只管住著就是,又不是外處。”若真心相留,夏太太定不只這兩句半話。

楊玉芙溫聲道,“姨媽這裡自然色|色方便,只是我想著,離國子監近些,也方便相公唸書。就是對帝都的牙行租宅子之類的事不熟,得麻煩姨媽指點指點我們。”

夏太太笑瞅趙長卿一眼,“這簡單,跟你表嫂說吧,咱們這宅子也是你表嫂尋的,地段好,宅子也實惠。”

趙長卿便接了話茬道,“表妹放心,一會兒我叫平順過去,他是家裡的管事,對帝都這裡裡外外的事都熟,牙行裡的經濟他也認得幾個,你要找什麼樣的宅子,只管跟他說,包他給你辦妥當了。”

楊玉芙忙道,“麻煩表嫂了。”

之後,楊玉芙又提出去給夏老太太請安,夏太太著人去問,夏老太太稱病,楊玉芙識趣的沒再說什麼。

夏老太太早厭透了楊家人,與夏姑媽道,“先時你大哥的事,都是楊家害的。你大嫂這不識個好歹的,還拿著她孃家人親呢,早晚把一家子葬送進去,她才痛快。”

夏姑媽笑,“母親也消消氣,畢竟是大嫂的親外甥女,那芙丫頭,自小就喜歡往咱家來,大嫂待她,跟親閨女也差不離了。畢竟有先前的情分,何況大哥如今也回來了,咱家的日子也好了,大嫂又給文哥兒娶了這樣有錢的媳婦,先前的事哪,估計也忘得差不多了。”聽這話,真不知是勸人,還是拱火。

果然,夏老太太冷哼一聲,怒上加怒的結果是,她把趙長卿請來說話。

如今夏老太太委實客氣了,待趙長卿來了,先給她一隻大金鐲子,瞧著趙長卿的神色如同自己心肝兒肉,叫趙長卿好一陣寒,心裡想著,這老太太是不是背地裡幹什麼對不住她的事了。夏老太太笑眯眯地,努力慈顏善目,奈何刁鑽了大半輩子,想慈也慈不起來,反是有些不自然。不過,要表達善意是足夠了。夏老太太道,“咱們祖孫倆一直也沒好生說說話,哎,這都是造化弄人哪。”

夏老太太裝模作樣的嘆氣,連造化都扯出來弄人了,趙長卿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她已猜到夏老太太所為何事找她了。

夏老太太便自給趙長卿的金鐲子說起,道,“這還是文哥兒她祖母傳給我的,今天,我就傳給你了。別看樣式老些,這可是實心的金鐲子。現今人們講究花樣,那些各式花樣,好看是好看,不實誠,拿到當鋪去可沒這個值錢。原是一對的,那一年,你公公來帝都考進士,我拿去當鋪裡當了一隻,換了一百兩銀子給他開銷。後來他就沒再考,不是沒那個才氣,是怕將家裡耗光啊。他在縣學做了訓導,家業也漸漸興旺起來,文哥兒比他爹更伶俐,那孩子,書念一遍就會背,待人也和氣。唉,可就是太和氣了,這也不成。”

“你嫁進咱家的時間短,不知咱家的事哪。”夏老太太一韻三嘆,“文哥兒會念書啊,十六上就中了秀才。我的天哪,那會兒可是把整個縣都驚動了,縣太爺都贊文哥兒好才學,日後必有大出息。文哥兒中了秀才,正趕上說親的年紀,他脾氣好,才情高……”反正在夏老太太心裡,夏文那渾身上下簡直沒有半點缺點。這種賣瓜的口吻趙長卿半點不陌生,凌二太太常如此讚美凌騰。當然,夏老太太也有不如意之處,她拉著趙長卿的手,撫摸著她親自給趙長卿戴在手腕上的金鐲子道,“當初多少人給文哥兒說親哪,我就說,文哥兒年紀還小,再者,他天分好,用心讀幾年書,若能功名上再往上走一步,興許能有更好的親事。文哥兒是我親孫子,我敢說,我這話是從心窩子裡掏出來的。哎,結果文哥兒他娘哪,二話沒說就定了這楊家姑娘。”

夏老太太嘆,“我兒子的親事,我做主。孫子的親事,當然是孫子的爹孃做主,我一個做祖母的,閉著眼睛享幾天清福是本分,別的事,我也不樂意多管。”聽這話,趙長卿心裡都笑了,嘴上給夏老太太鋪臺階,“哪兒能呢,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都得老太太多指點我們才成。”

夏老太太心道,什麼人不愛財哪,趙氏這般有錢,給她個金鐲子,瞧這嘴臉,立刻不一樣了,說出的話也格外中聽許多。夏老太太今日大舍財的給趙長卿個金鐲子,的確是有話要跟趙長卿說的,難得趙長卿識趣,收了金子也認人。夏老太太嘆,“你比我年輕的時候更伶俐,我也沒什麼指點你的。就是這心裡悶得慌,沒個人說話,實在難受。”夏老太太感嘆一番,繼續道,“就說這楊家姑娘,是文哥兒他大姨母家的千金,自小常來咱家,我當她親孫女一般。楊家也是念書的人家,楊老爺是個老秀才,屢年不第的。嗨,其實我也不挑門第,只要閨女好,這就成了。”

“我也知道文哥兒他孃的心,兩姨做親,她親外甥女做媳婦,以後婆媳親密。這人,誰沒點自己的心思呢,我懂。”夏老太太話裡還算明白,只是趙長卿也知道,當初夏老太太是極想把孃家侄孫女嫁給夏文的。只是婆媳相爭,輸夏太太一成,夏文因此定了楊姑娘。後來這親事生變故,自然就成了夏老太太捏在手裡的把柄,時不時便要拿出來說一說的。如今亦是如此,夏老太太道,“楊家姑娘,先時我瞧著也過得去,誰曉得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天降橫禍啊。”

“我也不知道楊姑娘怎麼就給蜀王世子瞧上了,王府咱們惹不起,也不敢惹。我只恨當時你沒見楊太太的嘴臉,那真是歡天喜地眉飛色舞的來咱家退親哪!”夏老太太如今說起來猶惱恨不已,往地上啐了一口,“哼!這樣的人家,要我說,退了親反是好!不然待成了親方看清楊家嘴臉,還不知要吃多大的虧!要早知他家這般不堪,當初的親事,我便是拼了老命也不能叫文哥兒定!”

“家裡雖生了場氣,好在親事退了便退了,文哥兒有才學有人品,咱家也不是那窮家破戶,哪裡還愁孩子尋不著媳婦。”夏老太太道,“沒來由的,文哥兒他哥就進了大獄,家裡成了沒頭的蒼蠅,文哥兒處處打聽,花錢求人託關係,把個積年家業敗得一乾二淨。好在蒼天保佑,他們父子大難不死,還有後福,叫文哥兒在邊城給我娶了這麼個知書識禮的孫媳婦。”

趙長卿嫁進夏家小三年,頭一遭聽到夏老太太贊她,笑謙道,“老太太過獎了。”

“哪裡是過獎,我這都是掏心窩子的大實話。”夏老太太正色道,“你多好,出身武勳之家,我聽說親家老爺都升了正五品的千戶,親家大爺小小年紀也是進士,忒個上進。更不必說你了,模樣脾氣沒的挑,再不是那等嫌貧愛富、攀慕富貴之人。那會兒在邊城,咱家正落著難呢,你圖什麼,無非就圖文哥兒這個人罷了。後來跟著文哥兒千里迢迢的回了咱們青城縣,蓮姐兒對你不住,你也不與她計較。文哥兒考舉人,你陪他去成都府。文哥兒考進士,你陪他來帝都。要沒你在他身邊服侍照顧,他就是文曲星投胎,也沒這麼快掙出功名來啊。”

“老話說的好,家有賢妻不遭橫禍,就是這個理啊。”夏老太太語重心長,一臉和氣,偏生說出的話毒辣無比,既捧了趙長卿,又諷刺了夏太太。

趙長卿笑,“先時我聽太太說,去神仙宮算過了,咱家是那兩年有些坎兒,如今已是轉了運的,都順遂了,老太太就放心吧。”

“我放心?”夏老太太為數不多的兩條八字眉毛往上一挑,露出幾分厲害,道,“我就是死了也不能放心!那姓楊的又來了是不是?還想來給我請安,我瞧一眼都嫌惡心!”

“在蜀王府站不住腳被人攆出來了就哭一把抹一把的說,當初她心裡念著文哥兒,蜀王世子知道了生氣才整治咱家的。”夏老太太冷笑,“這話,鬼都不信!她要念著文哥兒,能跟了蜀王府去!她要念著文哥兒,當初就應該一頭碰死都不去蜀王府!若果然是貞烈之人,再不會有今日!既有今日,做了婊|子,又來咱家立牌坊,這就不行!”

夏老太太是真生氣啊,若在夏家,她早令人攆了楊玉芙出去。只是,如今住在趙長卿的宅子裡,她不好越俎代庖。何況,這正是拉攏趙長卿的好機會,她就不信,哪個女人願意一個曾與丈夫定過親的前未婚妻住在自己宅子裡。

再大度的人,心裡也不會痛快的。

先時,她與趙長卿關係不大好,夏老太太自認為捏著趙長卿進門三年無子的把柄,這個家,還當她說了算。誰知,三年無子的原因竟不在趙長卿身上,沉默幾日後,夏老太太不得不改變策略,由強硬鐵腕改為懷柔作風。

趙長卿溫聲道,“聽楊表妹說,表妹夫是要去國子監唸書的,他們打算在國子監附近租個小宅子。”

“那就趕緊叫他們去租!”夏老太太問,“難道你喜歡她住咱家?”

趙長卿只笑不言,夏老太太道,“知道你臉嫩,楊家又是你婆婆的親戚,你是不好說一個‘不’字的。”

“老太太別誤會,太太也沒有苦留的意思。”

“那是她還算明白。”夏老太太想到楊家就對兒媳婦沒好氣,深恨自己當初不該貪圖嫁妝給兒子娶了這麼個倒黴媳婦,就是因沒娶對人,兒子才遭此大難。只是如今孫子都娶媳婦了,也沒辦法把這倒黴媳婦怎麼著。

待趙長卿走了,夏姑媽自裡間出來道,“母親可真捨得,壓箱底的寶貝都給了孫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