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趁機說：“里正先把公事辦了，我們的閒話，也不差這點時間。”

里正是真的生出結交之心了，他家的兒子讀書不太好，到現在還只是童生，看著年紀也差不多，何年已經是經元了，他是三分羨慕三分妒忌四分做打算，此時被這麼一說，也就做個順水人情：“那就這麼說定了。”

何年一陣無語，小吏還真是眼界淺格局低，他學了那麼多年的書，也很是有些官場論道，里正這點心思太淺顯了，他不予理會暗示竟然無用，這等眼力勁兒，難以再進了。

他沒說話，里正只當他是同意了，起身過去處理孟雲鶴的事，擺出岳丈的架子，讓孟雲鶴先扶他娘回去，又說紅景：“你別太計較了， 再怎麼說，你們也是有過前情的……”

“您可別提這些了，我已經有夫婿了。”紅景打斷他的話：“我做的面片湯，您要不要留下喝一碗？”

里正擺手：“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紅景直接說：“里正叔慢走啊。”

……

人還沒走呢，被她這麼一說，里正只能大步出去。

葉遇春剛才聽了全程何年的應答，現在又聽紅景的，不由伸出個大拇指：“你厲害啊，他都不敢這麼說。”

或許別人不知道經元有什麼稀罕的，他卻清楚——解元之下，二至五名次的，都叫經元，以後院試殿試，這都是提起名字有老師美言的，就算不再考，做個一官半職也是很容易的。

要是去考試了，就算中個二甲，歷練幾年，也能做大官，要是名列一甲的話，那在京城練個幾年，直接就京官了！身份都不一樣了！

不過，這些和他沒關係，何年的精明像李澤一樣，他不想接觸。

紅景看他的那神色，切了一聲：“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呢？我們身份都不一樣，說話能一樣嗎？趕緊再去打水，飯馬上就要好了，他們一會兒沒有洗手水了。”

葉遇春嘟囔了句什麼，拎著水桶去井邊了，何年過來，往灶臺上看：“姑娘真是好手藝，做飯這麼香。”

“家常飯，可經不得你這麼誇。”

紅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了頭。何年笑容更大，說：“我娘以前做飯也很好吃，只是後來因為骨痛，做的少了，多虧有你……”

蕭澤琰戒心大起，手直接一鬆，任由木柴掉落，他伸手扶額，擋住了半張臉。

“阿澤！”

紅景聽到聲音看過來，頓時大驚失色，立刻過來扶他，就要切脈。

他抓住她的手腕不松，低聲叫她名字：“紅景，紅景……”

“我在呢，你是不是頭疼了？讓我看看！”

紅景著急，知道他還有餘毒，也提防著他毒性作，可還是這麼突然，她一手扶著他，一手被他抓著，想有多餘的動作都不行。

“我身上帶著藥呢，你松一點兒。”她竟連藥都沒法掏了，抽了兩下竟然沒抽出來？

她往他臉上看——

蕭澤琰也不遮掩，就那麼看著她。

紅景心虛道：“……阿澤，我先扶你回棚裡歇歇。”

178 不多他一個

紅景心裡一凸，竟然有些不敢直視他，用力扶他起來，往棚子裡帶。

幸好昨天搭好了棚子，要不然連個歇的地方都沒有。紅景把他扶著躺下，叮囑：“你先躺著，我去看看飯鍋，那麼多人都等著，馬上就好了，我一會兒就過來，一百個數，你要是難受，就先數數，乖。”

說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讓蕭澤琰眉心緊皺：“他是不是也在這兒吃飯？”

“誰？”紅景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也沒時間了，她得趕緊看鍋去，就敷衍了一句：“在這兒吃飯的人那麼多，也不他多一個。”

說著，急忙去看鍋裡的飯，有一點兒輕微的糊了鍋底，她攪了幾下，去灶下把火滅了，葉遇春拎著水桶回來，看她滅火幫著澆了水，湊過來說：“飯做好了？”

“好了，你去叫工人們過來吃飯。”

紅景洗了手，交代著，自己去端了碗過來——昨晚碎了的就不提了，但還有不少，也不知道惠氏為什麼會弄這麼多碗碟，還一次都給她了，要不是這些東西，她都以為昨天惠氏的癔症的。

何年也洗了手，過來給她幫忙，還問：“他沒事吧？怎麼忽然頭疼了？”

“他本身就中毒了，平時要十分注意的， 今天大概是受了刺激，情緒激動，誘了，”紅景解釋了一句，揚聲說：“葉遇春，你過來盛飯，你師公病了，我去看他。”

何年已經幫忙端碗了，聽到這話抬頭看她：“師公？”

什麼情況？葉遇春是她徒弟，這他知道，她說了兩遍了，但師公是誰？

紅景卻沒說話，只盛了一碗，直接端著回棚子裡。

再後知後覺，也該看出來了，何年心裡有些……失落，沒想到紅景竟然成親了……不對，她並沒有挽，還是束，是訂了親的！剛鬆一口氣，葉遇春在他旁邊說：“你不會看上她了吧？她很兇的，以前還成過親。”

“成過親？”

何年瞳孔一縮，真是大起大落——他這是怎麼了？來道謝感激的，怎麼會因為她的事，就這麼上心，還這麼失落？

“你還真看上她了？”葉遇春潑他涼水：“那也沒用，她現在有相公了，就差個拜堂。”

何年立刻否認：“我沒有。”

最開始，是從小夕口中聽到的，這姑娘人很好，雖然有些兇——小夕一開始都被她給說哭了，但不僅來看病，還給了藥方，一個銅板都沒要，他就覺得這姑娘值得相交。

只是沒想到，真見到的時候，是那麼的……平靜，就好像是一日三餐那麼自然，然後……人家已經定了親，他連認識都不能太熟。還得避嫌……

說著沒有，眼神卻一直往棚子那邊看，葉遇春撇嘴：“趕緊盛飯吧，這麼多人等著呢。”

工人們今天算是免費看了一出大戲，也算見識到了紅景的厲害，不是那種蠻橫耍潑的，紅景一點都不怵，還能在吵著的時候給人治病，也是好心腸。也更清楚了她是個大夫，女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