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舍內安靜得有些詭異。
趙晏揮手示意暗衛在門外候著,他則走近謝靈梔,緩緩說道:“謝小姐還真有雅興,專門到這裡來聽書。”
他看那個魏英也沒什麼好的,她竟然還和他一起聽書?還待在一個雅間裡?這時候不說男女有別了?
少女螓首微垂,睫羽輕顫:“不及陛下。”
現在,她基本確定自己被監視了。不然哪會她剛一出門,和別人聽書,他就突然出現?
趙晏壓下心頭的不快,眉梢微動,先換了個話題:“送你的鐲子喜歡麼?”
他不提鐲子還好,一提鐲子,謝靈梔心中的委屈和不滿幾乎壓抑不住。她闔了闔眼睛,聲音極輕:“我喜不喜歡,陛下不知道嗎?”
“嗯?”趙晏看出她反應不對。
謝靈梔將心一橫,忽的抬眸,水眸澄澈:“陛下,可以不再監視我了嗎?”
趙晏微愕,薄唇緊抿。
“我不是朝廷重臣,也不是不法之徒,我就是個普通人。派人監視我幹什麼呢?就為了看我是不是和別人議親?”
趙晏立刻否認:“我並未監視你。”
他只是時常派人打聽她的動向而已,這兩者還是有區別的。
“沒有嗎?那為什麼葛師兄頭一天提親,你第二天就以太后的名義召我入宮?林家表姑母昨天給我個鐲子,今天你就送我一對?還有我前腳剛來東市,你後腳就過來……”謝靈梔惱火又委屈,說著說著,竟不自覺掉下淚來,“我又沒有得罪過你,你為什麼總揪著我不放呢?”
少女星眸泛紅,語帶哭腔,眼淚嘩嘩直往下掉。
趙晏先時還想著見到她後,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可一看到她含淚的眼睛,就只剩下疼惜和無措。
他心裡隱約有個聲音:他好像把事情辦砸了。
趙晏來不及多想,抬手欲幫她擦掉眼淚,卻見謝靈梔倏地後退了兩步。
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方才的話一出口,謝靈梔就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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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皇帝,不是和她同處一個屋簷下的張延之。怎麼能對他說那些呢?
她顧不上擦拭淚痕,福身行禮,神態恭謹,顫聲道:“臣女無狀,胡說八道,請陛下恕罪。”
第62章 哄她
謝靈梔原本不是愛哭的人,但想到自己明明被監視了,還得請罪,實在是委屈,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直往下掉,很快打溼了臉龐。
猝不及防一隻手伸到跟前,謝靈梔不由地身子一顫。淚眼朦朧看去,見是他伸手要給她拭淚。
“別哭了,先把眼淚擦掉。”趙晏是真的見不得她的眼淚。
謝靈梔下意識偏頭。
溫熱的指腹不小心劃過她溼漉漉的臉頰,趙晏心念微動,卻見她再次後退一步,自己抬手擦了眼淚,甕聲甕氣道:“臣女失儀,請陛下恕罪。”
少女眼睛有點紅腫,黑琉璃樣的眸子似水洗過一般,雪白的面龐上淚痕清晰可見。
茶舍的雅間不大,她這樣一退再退,脊背幾乎要碰到身後的屏風。
趙晏看在眼裡,眸光輕閃,心內百般情緒交織,他輕輕碾了碾濡溼的手指,竭力壓下將她攬入懷中好生安慰一番的衝動,快速思索著應對之法。
沉默良久,他忽然道:“你非要和我這樣嗎?梔梔,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語氣裡有幾分無奈,亦有幾分失望,還隱約帶著一點點痛心疾首的意味。
謝靈梔呆了一下,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自兩人相識,她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這種神色。
不是,他叫她什麼?她沒聽錯吧?當初在花溪村假扮夫妻時,他都不肯這般叫她。而且,他這是什麼語氣?怎麼像是她冤枉了他一樣?
“你竟然以為,我派人監視你?”趙晏雙眉緊蹙,一臉的不可置信。
此刻的他心下明瞭,別的不急,但是必須得先把“監視”這一點給澄清了。更重要的是,不能發火,態度一定要好,不能真把人給嚇著。
——他習以為常的打探與掌控,似乎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目前情況比較棘手,但努力一下,應該還能補救。
謝靈梔有點懵,小聲嘀咕:“難道不是嗎?”
種種線索麵前,他還要抵賴嗎?
“當然不是。上次在承明殿,我就說過,我沒那麼無聊。什麼林家表姑母,我根本不知道是誰。之所以送你一對鐲子是因為……”趙晏猶豫了一下,見她滿臉警惕之色,到底沒有直接表明心跡,只說道,“是因為見上面有梔子花的紋樣,覺得和你名字很相宜。”
謝靈梔眨了眨眼睛,並不相信。他堂堂一國之君,閒得沒事幹了去翻鐲子?
不過至於鐲子是什麼紋樣,她倒沒太留意。
“我要是真的派人監視你,還用得著特意召你進宮,詢問謝家有沒有答應葛青雲的提親?”趙晏神色不變,飛快又舉出一個有力證據。
謝靈梔垂眸不語,感覺他說的似乎也不無道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他沒耐心等待監視者傳回的訊息,或者是有意敲打她呢?
趙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在桌邊坐下:“梔梔,我們好歹拜過天地,入過洞房,也曾共患難過。我以為,我們和別人不一樣。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