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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中邪

事實上她的猜測是對的,趙采薇除了在她這裡點卯,隔三差五還會到甘露殿一趟,但她對著謝婉玉並非奉承,更像是一種“刺激”。

謝婉玉聽她繪聲繪色描述百姓們對林若秋的稱頌,只覺臉上的微笑都快繃不住了,“那自然是好事,皇貴妃德才兼備,這次的主意又是她提出的,可見於民有功。”

趙采薇覷著她的神色,心滿意足笑道:“原來姐姐也這麼想,那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姐姐聽了這些話會生氣呢,看來到底是我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怎麼會?妹妹你太多心了。”謝貴妃淡淡道,不由自主握緊了手裡的杯盞,滾燙的茶水貼著皮肉,她竟也不覺得。

直至趙賢妃一步三晃地悠悠離去,明芳才注意到自家主子掌心已被燙出一圈紅印,她忙上前吹氣,又叫人取涼水來,一壁心疼的道:“娘娘怎麼也不說一聲,讓婢子替您捧著就行了。”

“我沒事。”謝貴妃輕輕搖頭道,若無其事地將杯盞移到几案上。

明芳知她為趙賢妃方才的言語慪氣,因勸道:“您別管賢妃娘娘說些什麼,她那性子您還不清楚麼?信了她的才真叫有鬼。”

挑撥離間、潑髒水,這些本就是宮中女人的慣技。何況趙賢妃從前就專好與自家娘娘作對,如今眼看著後位無望,更是和攪屎棍一般四處添亂,貴妃娘娘若因她的話而亂方寸,可不就正中趙氏下懷了麼?

況且,焉知趙賢妃說這些話不是奉林氏指使?如今她對於林氏可跟剃頭挑子一頭熱般,上趕著呢,自家主子反倒落得兩面夾擊,在這宮中孤立無援。

明芳想起來便難掩傷感,好歹也是丞相府出來的嫡女,何至於讓一個窮伯府家的庶出小姐騎在頭上——就算林家如今封了侯,也得看林家配不配,骨子裡粗俗卑賤的人,穿上龍袍也成不了太子。

眼下這家人卻即將成為皇帝的岳家,連丞相府都得往後退一射之地,謝家人往後還如何抬得起頭?

謝貴妃悵然嘆道:“看來本宮不能再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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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秋來到長樂宮前,崔媼極有禮貌的將她攔在門外,“太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適,皇貴妃請回吧。”

林若秋有些意外,“本宮並不曾聽說,可是染了風寒?前日母后還好端端的。”

崔媼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大致可解讀為:她也不知發生何事,但是無論如何,都請皇貴妃娘娘儘量諒解。

林若秋只好帶著滿腔疑團回宮,其實她也沒什麼要緊事去找魏太后商量,不過是陪著魏太后說說話——算是盡孝道。其實見了面兩人也是各幹各的事,魏太后慢悠悠喝她敬的茶,林若秋則拿出一件圍嘴專心致志縫著——是給楚瑛做的東西。阿瑛也在嘗試斷奶了,漸漸能吃一些肉糜湯羹之類的輔食,不過小孩子都是漏風嘴,一頓飯下來,往往湯汁菜葉濺得到處都是,用上圍嘴多少能擋一擋,減少洗換衣裳的麻煩。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她便親自動手。

本來林若秋想不到要去長樂宮盡孝,是太皇太后提點的她,既然站在風口浪尖上,好歹做做樣子,別落人話柄,魏太后好歹為皇帝生母,有她日常陪著說說話解解悶,眾人議論起來只有稱讚的。林若秋這才被迫當了孝媳。

她願以為兩人之間已形成固有的默契,畢竟從立皇貴妃之後,魏太后待她就客氣了許多,也不像從前那樣總愛擇她的毛病,可誰知一夜過去,她卻又被魏太后拒之門外——彷彿打回原形。

紅柳安慰道:“大約太后娘娘是真的身子不適吧。”

否則說不通啊,魏太后若要對立後表示反對意見,老早就該反對了,何至於現在鬧出紅眼病;況且,林若秋對她盡孝,何嘗不是雙贏局面,歷朝的太后為何能安享尊榮受人敬仰,不就是仗著一個孝字麼?若兒子媳婦都不尊重她了,那這個太后的權威無形中也會被削弱。

故而魏太后突然來這麼一出,林若秋委實百思不得其解。她姑且相信紅柳的說法,若魏太后沒病,是犯不著針對她的。

可當林若秋第二天去往長樂宮時,崔媼還是恭恭敬敬地將她請了出來,難道是要她三顧茅廬的意思?想考驗一下她的誠心?這位太后娘娘也太閒了些。

林若秋還在想她要不要效仿劉皇叔的壯舉,事情便有了定論,魏太后原來不是生病,是中了邪。據說那晚上吃多了,讓崔媼攙著她外出消消食,誰知從湖邊回來人就有些不對,這幾日裡,一到黃昏就出現低燒,嘴裡還斷斷續續說著胡話,可讓黃松年等人看過,又說沒有別的症候,似也無礙。

陸續又過了幾日,魏太后的病狀並未減輕,長樂宮不得已,只得從宮外請了個方士過來,那人掐指一算,說是有陰人衝撞,又將宮中眾人的年庚八字請他過目,唯獨皇貴妃的屬相跟太后犯衝,如此一來,罪魁禍首是誰很明顯了。

林若秋沒想到魏太后折騰來折騰去,玩的卻是這樣一出把戲,比起冤屈,她更感到好笑。魏太后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把她趕出去吧?莫說她為嬪妃之首,除了皇帝,誰也不敢正面與她衝突,即使為著兩個孩子,她在這宮裡的地位亦是穩若泰山的。

魏太后此舉,似乎只為延緩她封后的步調,只要她拖著不肯好,皇帝是不可能不管老孃只想著成親的,但,為什麼呢?魏太后之前可沒明確地表示出反對,怎麼忽然就改變心意了?

林若秋怎麼也想不出哪兒得罪了她,無論如何,長樂宮她暫時靠近不得,林若秋只好到太皇太后的未央宮消磨時間,反正一樣是盡孝。

程氏當然歡迎她的到來,照她的話說,誰知道還能活幾年,自然得抓緊時間跟小輩們相處相處。

兩個曾孫輩的娃娃她都很喜歡。

太皇太妃也是一樣,一面逗弄著蹣跚學步的楚瑛,一面便扭過頭脆生生的朝林若秋道:“那老太婆快死了才好呢,也能借著由頭沖沖喜,偏拖著這樣要死不活,淨給你們這些後人添麻煩。”

程氏作勢打了她一下,“她是老太婆,那你成了什麼?”

林若秋:……皇祖母,您是不是搞錯了重點?

太皇太妃靈巧的避開攻勢,跳出圈子來,“我人老心不老,不成麼?哪像雲娘保養得再好,心卻是黑的,不好好待在長樂宮享福,成天給兒媳婦添堵,有這般做婆母的麼?”

又鼓勵林若秋道:“你別怕她,那老虔婆裝病裝慣了,沒準哪天真裝出一身病來,黑白無常把她帶走才好呢!”

程氏阻止這老頑童繼續胡說八道,面色凝重朝向林若秋,“魏氏這趟中邪來得蹊蹺,最好打聽一下是何緣故,看看是何人搗的鬼。”

林若秋點頭,“臣妾也正想遣人調查一下。”

魏太后若真是被算計倒好說了,只要找出背後的裝神弄鬼之人,問題就能迎刃而解。可是她總覺得,魏太后的心志不該這樣軟弱,就算昔年做過虧心事而心有慼慼,可宮裡的人誰沒做過虧心事(嗯,她是個例外,有皇帝一路保駕護航,她還不到需要做虧心事的地步),不過魏太后昔年就能下狠手除去齊婕妤,難道老了反而膽怯起來?神鬼都怕惡人呢,她難道還怕齊氏的遊魂來找她算賬?

太皇太后程氏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道:“若雲娘故意造勢來逼你退讓,必要時,不妨以謠言取勝。”

亦即是說,將魏太后昔年的醜事抖摟出來,譬如她曾逼死齊婕妤一事,魏太后為了證明清白,自然得被迫好轉——否則豈非證實了冤魂索命之說?

這是個好法子,不過林若秋暫時還不想使用它,她不太想和魏太后正面對上,這對兩人其實都不算好事。雖說她在宮中安身立命並不仰仗孝字,可她相信,臣民們會更願意看到一個上下一心的後宮,皇帝也是一樣,或許這種和睦很大程度上都是裝出來的,但,只要能裝一輩子,不是也很好麼?

刻意營造出的美好,總好過醜陋的真實。林若秋並非一個喜歡難為自己的人,但為了皇帝,為了兩人的婚事能盡善盡美無波無瀾,她還是願意以折衷的方式去解決。

況且,魏太后理應清楚,哪怕能拖延一時,她也不可能阻撓皇帝立後的。無論從年紀還是身體狀況看,林若秋都遠遠優於她,誰熬得過誰呀?

長樂宮中,崔媼亦憂心忡忡提起這點。她覺得太后此舉實屬不智,何必趕在這關口惹皇帝不痛快,況且,除了皇貴妃之外,還有可堪立後的人選麼?

魏太后將碗中那碗黑乎乎的符水悉數倒進花盆裡,方皺眉躺下,“沒有就沒有吧,這宮裡未必需要一個皇后。”

昭憲去後先帝就並未再立過皇后,皇帝為何不能效仿先帝?沒準還會落得跟先帝一樣的美名。儘管魏太后也心知肚明,這話放在楚鎮身上並不成立,認真論起來,林氏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反而更近似昭憲之於先帝。

崔媼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太后……可是因為貴妃娘娘說的那些話麼?”

魏太后眉心一跳,腦中頓時浮現謝婉玉上次拜訪時的情景,她輕輕嘆道:“謝氏說的的確有道理,是哀家這些時日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