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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姑姑是貼身服侍她的,太后不由覺得臉上過不去,沉著臉道:“越兒,伏姑姑怎說也是一位長者,你怎能這樣步步緊逼呢?”

蕭越平靜地與她對抗,“母后,您常教導朕,立國以法不以情,怎麼到您這兒就變樣了呢?今兒您若不能給一個交代,不止朕不能心服,後宮眾人恐怕都難以心服口服呀!”

太后氣得臉色發青,越發信了兒子受到厲蘭妡的蠱惑,她狠狠地瞪了厲蘭妡一眼,見她仍是一副怯弱無辜的模樣,心下暗暗咬牙,卻只能無奈地道:“伏喬,既如此,你就在這裡跪上一個時辰吧,免得叫人說哀家徇情枉法。”

她又朝厲蘭妡惡意滿滿地笑道:“哀家待會命人送一瓶傷藥過去,只望厲昭儀你別放在心上。”

蕭越斬截地道:“不必了,朕會請太醫前來檢視,母后安心回宮修養便是。”他扶著厲蘭妡的肩膀緩緩離去,太后在後邊看著,頗覺氣惱而無可奈何。

蕭越將那幾根手指放在嘴邊輕輕吹氣,“還疼嗎?”

厲蘭妡看著他眉目間流露的關切,適時地回報以感激,“已經不疼了,多謝陛下。”

蕭越方將手放下,嘆道:“方才你何必將太后騙過去呢?明知道她老人家和太皇太后一向不甚和睦,一時也解不開,等太皇太后好些再調和不遲。”

“臣妾沒有說謊,太皇太后的確病重垂危。”厲蘭妡鄭重地說,“宮中從來報喜不報憂,陛下現在即便召太醫來問,他們也說不出什麼,可臣妾親耳聽到的絕不會有假。臣妾想,若此時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還不能解開心結,豈非令兩人都抱憾終身?是以臣妾斗膽有此一請。”

蕭越愣愣地看著她,竟無話可說。

這一晚厲蘭妡睡得很不好,也許是因為心事滿懷的緣故,一直到深夜都無法沉入夢鄉。

她輾轉的響動將蕭越也驚醒了,他探起半身,溫然執住她的肩道:“你還在擔心太皇太后麼?放心吧,太醫的話也不定都做的準的,也許明日……”

他話音未落,遠處忽然有沉重的雲板聲響起,一陣急遽的腳步聲漸漸朝這邊臨近,小安子倉促推開門道:“啟稟陛下,繡春館才來了訊息,太皇太后仙逝了!”

蕭越見身旁的厲蘭妡平靜不動,以為她或者怔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在黑暗中伸手摸去,只覺手心一片冰涼沾溼——厲蘭妡滿臉是淚,在寂靜的夜裡無聲地流下。

棺木等一應器物早就備好,根本無需著忙。太皇太后的喪儀極盡哀榮,眾人並未表露出過多的悲傷情緒。人生七十古來稀,太皇太后已經七十大幾了,按民間的說法叫做“喜喪”,是不必太難過的。

厲蘭妡也沒有預想中那般痛哭流涕,起初她尚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彷彿無端失去了什麼,繼而想到太皇太后去了地府也許過得更好——假如人死了真有知覺的話。自從太宗皇帝去後,太皇太后在宮中的日子已稱不上快活,走了反而鬆脫。

如此一想,厲蘭妡也便漸漸淡然下來。

也許被太皇太后臨終的遺言所打動,太后的病奇蹟般地好了大半,竟全權料理起太皇太后的喪葬事宜來,甄玉瑾和賈柔鸞也從旁協助。至於其他妃嬪,她們與太皇太后本就沒有太多交情,只象徵性地哭了一哭,旁的竟像不與自己相干。

只有江澄心哭得最難受,她在靈堂前披髮頓首,幾乎哭出兩缸眼淚來,旁人拉都拉不住。厲蘭妡偶然上去勸一勸,江澄心反而趁人不備冷笑道:“娘娘作出這氣定神閒的樣子給誰看?太皇太后不止是嬪妾的靠山,也是娘娘的靠山,娘娘以為沒了太皇太后,您還能像從前那般逍遙無忌麼?”

她大概以為厲蘭妡是來奚落她的。

厲蘭妡從不打算與她為善,當即冷冷道:“本宮的事自有本宮料理,無需妹妹操心。妹妹這般有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今後的路該如何走才好。”她撇開一邊的江澄心,對著棺木規規矩矩地磕了一個頭,徑自轉身離去。

死人有其該去的地方,活人的日子照樣得過。而厲蘭妡的處境分明隨著太皇太后的逝世變得險峻起來。太皇太后死了不過半月,眾妃齊聚慈頤宮時——那位鄰居既然已去,太后便重新搬回自己本來的住處。

太后閒閒地抿著一口茶,恍若波瀾不驚地說起:“如今太皇太后已經過身,濟元師父留在此處也無益,不如仍舊回慈航庵去罷,免得耽誤師父清修。”

甄玉瑾擺出親切的微笑,“正是呢,厲妹妹不去寺中祈福,誰來保佑我大慶年年平安順遂呢?”

厲蘭妡著一身素色袍服,頭上僅一支素銀簪子為飾,愈顯得面容清麗,楚楚動人。她謙和地笑著:“太后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領了,請恕臣妾不能從命。”

太后的眉毛斜斜往上挑起,“為何?”

“因為臣妾,有了身孕,只合留在宮中安養,不宜出行。”厲蘭妡一句一頓地說,她眼中的光芒更甚,彷彿靈堂前兩盞永夜不熄的長明燈。

☆、58

厲蘭妡很榮幸地看到滿殿妃嬪臉色齊齊僵住, 唯獨太后面色如常,她目光幽深道:“又有孕了?”

厲蘭妡知道她有所疑心,坦坦蕩蕩地說:“臣妾不敢欺瞞太后娘娘,吳太醫才來驗過,已經一月有餘。”

甄玉瑾不覺冷笑, “厲妹妹果然不畏人言,雖在修行之中, 且逢太皇太后新喪,妹妹就敢公然行出此事, 本宮佩服, 佩服!”

傅書瑤輕聲道:“貴妃娘娘的耳力怕是不大好, 厲妹妹的身孕已經一月有餘,這個孩子自然是在太皇太后逝世之前懷上的, 且厲妹妹回到宮中未久, 陛下一時情熱,厲妹妹莫非還能自矜身份麼?”

甄玉瑾被她一番話噎住, 只能冷目相對。太后叱道:“行了,都別說了!”她看著厲蘭妡, 努力擠出一番笑意:“厲昭儀既然有孕, 仍留在宮中罷, 外面風霜苦寒, 的確不相宜。”

厲蘭妡料想的不錯,太后再怎麼厭惡她,她腹中懷的終究是她兒子的骨血, 倘若在外頭髮生什麼意外,太后恐怕會一輩子負疚,為此她只能轉口。

經了這一出,太后的神色頗為疲累,眾人也沒了聚會的心情,不多久就紛紛告辭離去。

厲蘭妡走出慈頤宮,才轉了個彎,就見傅書瑤從後頭跟上來,蒼白的臉微微泛紅,“妹妹且等等,姐姐跟你一起走。”

厲蘭妡訝然轉身,“姐姐不回湧泉殿麼?”她莞爾一笑,“看來我還要在宮中住很長一段日子,姐姐位份尊貴,若長久屈居幽蘭館偏殿,不止我心裡過意不去,旁人也會有閒言閒語。”

傅書瑤沒有要求留下來,而是深深地凝視著她:“妹妹這樣想麼?也好,我明日就搬回去。”她理了理裙幅,輕輕嘆道:“我不知妹妹為何總對我抱有敵意,但我希望妹妹知道,我從未將你視作威脅,你根本無需費心防備。”

當賊的豈會說自己是賊?厲蘭妡雖不曾見到她做些明顯的壞事,但直覺這個人不可靠,尤其蕭忻的事令她疑心頗多。當下她只淺笑道:“姐姐多心了,我與姐姐一向親厚,否則當時出宮不會將幾個孩子託付給姐姐照顧。看得出姐姐將他們撫育得很好,尤其是忻兒,他對姐姐這樣親密,看得出姐姐下了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