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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喬薇稍稍踮起腳尖,喬誠俯身讓她趴到自己背後,隱約可以聞到一股皂角的淡淡清香——看來喬誠為了今日還特意沐浴淨身過。

先前因他與陸慎走得過近,喬薇心裡還有些齟齬,不過這會子那點不快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偎靠著哥哥的肩膀,心裡念著這一群家人,從前她太過渾渾噩噩,什麼事都不肯操心,如今……她好像也找到了需要守護的東西。未知前路如何,但無論是艱難還是坦途,她決不讓這一家子因她而陷入險地,那樣就太沒良心了。

喬誠走得很慢,很穩,好像腳下臨著萬丈深淵,這短短的一段路被他走了一盞茶之久,那喜娘都快笑不動了。

好容易送喬薇坐上花轎,喬誠輕輕將轎簾掀開一角,猶豫了一會兒,道:“妹妹,你若在宮中受了委屈,可別藏著掖著,一定要告訴爹孃和我,相府定會為你做主的。”

雖說陸慎的人品他信得過,可宮裡盡是些拜高踩低的小人,他擔心喬薇的性子這樣戇直,恐怕免不了吃虧——況且,萬一太子不在了呢?

喬薇朝他眨眨眼,鄭重的點頭,“我明白。”

喬誠這才放心。

隔著簇擁的人潮,喬薇看到母親立在高高的臺階上,眼眶早就模糊,還得強支著同前來賀喜的夫人太太們應酬,不知怎的,她心裡反倒酸痠軟軟起來,忙正襟危坐,用力忍了忍淚,免得毀壞這副儀容——宮裡的貴人們要怪罪的。

隨著掌事太監一聲尖利的呼喝,八人抬的大轎終於啟程,喬薇耳聽周遭鑼鼓喧天,鞭炮聲齊響,倒比她想象中的排場清減許多。到底是沖喜,不比正式成親,太過聒噪惹惱了閻王爺就不好了。

但是這樣正合喬薇的意,她頂擔心自己的耳膜會被震聾:一個快死的太子娶了個聾子,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現在倒是放鬆了,唯一的問題是花轎顛簸得很不舒服,肚子也跟著叫起來。喬薇慶幸昨天吃了不少東西,好歹可以壓壓飢,逢著今天這樣忙亂,肯定沒人顧得上給她吃食的,好像新娘子活該餓肚子。

青竹這丫頭十分機敏,出門前塞了兩塊糕給她掖在懷裡,如今就在喬薇手中渥著。可她也沒法子立刻享用,一來這樣顛顛的不好消化,二來,她也不好為了點吃食蹭掉唇上好不容易染的脂膏,為了追求美,付出點犧牲也該值了。

自始至終,喬薇都如盲人摸象一般,花轎何時抬進宮門,是從哪道門進的,喬薇一概不知。想來作為名正言順的太子妃,總該由正門進入,皇帝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她。

東宮她已來過數次,路徑可謂十分相熟,但今日的太子宮不復之前寥落,顯得格外熱鬧,僅從說話的語聲中,喬薇就能辨認出趙太后、韓貴妃等人,其餘的或許她就不曾見過了,想來總是內外命婦一類。

時辰已到,有人將半截紅綢遞到她手中,喬薇試著掂了掂,覺得那頭的分量有些沉重,她還以為會抱只大公雞來代替陸慎拜堂呢,或許是隻羊麼?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韓貴妃嬌聲笑道:“臣妾還以為太子病得起不來,如今瞧來竟頗有精神,可別撐不住才好。”

趙太后的聲調則是冷冰冰的,“放肆!大喜之日,豈容你說這些喪氣的話,簡直混賬!”

韓貴妃的臉色一定變了,可趙太后積威多年,饒是韓貴妃寵冠六宮也不敢與其硬碰,便知趣的後退一步,省得那老婆子得寸進尺。

喬薇低垂著頭,喜帕遮擋下,眼前只餘一片漆黑。耳聽禮官高聲喝道:“一拜天地……”

她跟著屈身,紅綢那頭顫動了下,想必陸慎在跟她進行一樣的動作。

不知他撐不撐得住,這會子喬薇反倒替他擔心起來。要知道上次見他時,陸慎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了。

或許陸慎是為了照顧她的面子才強支著出來的,可面子這東西值得什麼呢?她並不怕被韓貴妃等人取笑,她們的譏諷也傷害不了她。

“二拜高堂……”

喬薇定一定神,將思緒拉回。

“夫妻對拜……”禮官繼續唱道。

這回兩人應是面朝著面,喬薇留神望去,只能窺見紅色的衣角與一方硬底的黑靴。

的確是個男人。

不知怎的,她心底驀地鬆弛下來。這一日腦內始終緊繃著一根弦,固然一半是出於同情才答應這門親事,她並不怎麼害怕守寡,可若陸慎真的病重不治,她也會於心難安。

如今見他似乎好轉了些,喬薇心底紮紮實實的感到歡喜。看來沖喜真的起到作用,若能一氣將他的病勢衝沒了,喬薇很樂意做一回救死扶傷的義士。反正她嫁給陸慎也不是因為愛情。

三拜完畢,尋常百姓這時候就能送入洞房了。皇家的禮儀更繁瑣些,還得往太廟敬過祖宗,才算正式成就這樁姻緣。

好在眾人念在太子大病未愈,能簡單的儀式就都簡化。饒是如此,等所有的流程走完,天也早就黑了下來。

喬薇可算被人送入佈置一新的洞房,接著就等人掀起她的紅蓋頭。可想而知,這樣一層厚厚的粉是驚豔不了世人的。難怪都說女人結婚的時候最美,一個個頂著鍋盔,哪還能瞧得清面目,自然只有閉上眼睛亂誇一氣。

喜娘將一杆長長的喜秤遞到陸慎懷裡,笑呵呵的道:“殿下,該您動手了。”

陸慎毫不遲疑的接過,右手輕挑,露出一張白漆殭屍臉,喬薇努力朝他擠出一個嬌美無限的笑——但願他還認得出她。

喜娘俱在一邊湊趣,不住的發問,“如何?太子殿下,您倒是給句話呀!”

陸慎笑得眉眼彎彎,彷彿出自內心的道:“甚美。”

呵呵,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喬薇又想翻白眼了,不過她現在的模樣就夠恐怖了,不能再嚇著人,她還是矜持些為好。

那喜娘頂會看眼色,因見情況特殊,太子殿下這脾氣恐怕也不喜人鬧洞房,因此簡單寒暄後,便呼啦啦領著眾人退下。

室中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案上紅燭高燒,映得每一個角落都光明如同白晝,喬薇頓覺自己無從遁形。而陸慎也沒想到說點什麼緩解尷尬,就那麼靜靜地立在她身前,跟個石柱子似的。

唯獨一雙黑眸牢牢鎖定她不放。

氣氛突然變得焦灼起來。

圓房

親, 這裡是婚房, 不是刑場, 你就不能表現得更自在些麼?喬薇小聲嘀咕著,渾然沒意識到自己的表現也很不自然。

陸慎就這樣看了片刻,臉上的表情總算生動了些, 指了指桌上道:“你渴不渴?”

喬薇循著他的視線望去,入目即是銀盃酒盞, 他想幹什麼, 想把自己灌醉麼?

喬薇不信他病中有這個力氣, 不過男人精蟲上腦卻是不能不防的,尤其陸慎還在這樣血氣方剛的年紀。

未免激怒對方, 喬薇小心翼翼的扶著桌子起身,低聲道:“我先洗把臉。”便飛快的朝後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