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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 何不乾脆成全了皇帝的旨意,既是寬慰病人, 也是成全她自己。

喬夫人看著她這副沉靜肅然的模樣,固然覺得女兒長大了,懂事了,但是這樣的女兒也叫人心疼。

她輕聲嘆道:“娘只擔心你以後的日子太苦。”

尋常夫妻之間過上十年,已經不復有感情存在,剩得的只一點沖淡的親情。但即便如此,也比孤身一人寒度餘生要強。生命那麼長,若身邊沒個人作伴,誰能熬得過去?

喬薇撒嬌般撞進母親懷裡,“那有什麼難的,難道我還不能常回孃家看看?誰還敢攔我?”

說得容易,一個寡居的女子,又入了皇室,言行舉止莫不被世人指指點點,她要這能這般自在倒好了。不過喬夫人只消瞧見女兒臉上的神情,就知道她並非不懂,她只是安慰家人而已。

也是安慰她自己。

罷了,婚姻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就連喬夫人也沒那個底氣勸皇帝收回成命,她只能在剩下的日子對愛女好一點,再好一點。

當然要是法師的話真能應驗就最好,衝一衝就能把病氣趕走,豈不是皆大歡喜?

懷著這樣天真的希冀,喬夫人立刻讓自己陷入忙亂之中。原本婚期定在明年,時間上十分寬裕,如今一道聖旨匆匆頒下,許多事難免變得潦草。喬夫人的性子是不願女兒吃虧的,況且這樁婚事也代表她們相府的面子,縱使來得突然,她也絕不肯草草了事。

除此之外,宮裡還特意賜下一名教習嬤嬤,教導未來的太子妃熟悉宮廷禮儀——就不知喬薇這太子妃做不做的長,幾日的用場也是用場,不可馬虎。

喬薇反倒暗暗慶幸。原本像她們這類貴族女子自幼學習琴棋畫藝、詩書禮樂,稍微嚴苛一點的,甚至還會請退休以後的女官專程來家中請教。原身當然也學過的,可對喬薇而言卻是一片空白,她原本擔心到了宮中如何應對,有了這位蘇嬤嬤,就不怕出乖丟醜了。

因此她學得十分認真。

蘇嬤嬤見狀,不由得暗暗讚許。早就聽聞喬相之女為人傲岸,目無下塵,如今瞧來倒是與傳聞大相徑庭,看來太子殿下的眼光可謂一等一的好。

兩人熟習之後,喬薇得知她曾服侍過先皇后,也曾好奇問起,無奈蘇嬤嬤的嘴嚴得很,輕易不肯透露一二,只道:“這些事,等太子妃進了東宮大可以向殿下問詢,奴婢的職責是教太子妃規矩。”

宮裡的人果然守口如瓶,輕易不能打動。從這位大嬤嬤身上,喬薇隱約窺見了宮廷生活的冰冷無情,想必她以後也該漸漸習慣。

短暫的悔意從心上滑過,倏忽消逝不見。這時候後悔當然已晚了,喬薇索性不去管它,誰知道她會不會成婚第二天就變成寡婦?寡婦就該有寡婦的自覺,多思也是無益。

婚期正式落定是在十月底,離接到聖旨也不過十日,真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原本京中貴女對這樁婚事抱著喜憂參半的態度,可自從陸慎病重的訊息傳來,滿城人都變得幸災樂禍,專等看喬家的笑話——誰叫她以往總是目中無人?挑了挑去卻挑了這麼一個丈夫,真是活該!聽說太子殿下連床都下不來,拜堂該怎麼著呢?總不能像民間沖喜那樣抱著一隻大公雞來充門面吧?

因此之故,直到喬薇出閣前,也沒人想到來賀一賀,大約料定了這樁婚事不夠光鮮,索性連喜氣也不必沾了。

喬薇則始終抱定我行我素的宗旨,懶得理會他們想法——她是跟陸慎結婚,又不是同這些碎嘴婆子結婚,愛怎麼著怎麼著去!

出閣那日喬薇被迫起了個大早,接著就被人強制按到鏡前梳妝。否則誤了吉日良辰,誰也擔待不起。

給她挽髻的是蘇嬤嬤,這精明的老人家,一眼就看到她後頸上那些斑斑點點的紅疙瘩,不禁咦道:“姑娘這是怎麼起的疹子?”

“誰知道,許是時氣不好。”喬薇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故意為之——昨天違揹人設吃了一大碗紅燒豬肘,為的正是如此。雖說陸慎病著,按說沒力量來侵犯她,圓房更是天方夜譚,但為了保險起見,她覺得還是提前做點預防措施為好。不止脖頸,就連手腕、背心都陸陸續續的出現紅點,就算兩人裸裎相對,想必陸慎也會嚇一跳的。

要的就是這效果,想必他就算有幹勁也該立刻萎下來。

蘇嬤嬤頗為無奈,想著自己這幾日明明好好盯著她飲食,結果卻還是出了差錯。料來總是情緒不佳才引發的——想到要在那未知的東宮紮根,還是有些懼怕的吧?

蘇嬤嬤心腸便軟了些,也不忍繼續斥責喬薇。罷了,今日是她的正日子,還是和氣度過為妙。難得喬薇肌膚雖白,膚質卻十分細膩,那些紅點看來倒似溜圓的玉珠子,用衣領遮一遮,也就不怎麼觸目了。

吉時已到,該上花轎。

喬薇看著鏡中那張粉白麵容,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她本打算臨走前同母親好好抱頭痛哭一場,可現在……塗著這麼一層厚厚的脂粉,好像是刷了漆,這哪還哭得出來?只怕會被眼淚沖刷出道道印子,更沒法見人了。

蘇嬤嬤見她端坐不動,只能不住地催促,“姑娘,可別誤了吉時。”

也不敢胡亂扯她的衣裳,這身嫁衣可是宮中繡娘足足費了一月功夫繡出來的,便是找一件替換的都不成。

喬薇總算回過神來,十分僵硬的由幾個侍婢攙扶著出去。

到了門前,但見喬夫人也是一臉僵硬的肅然,眼睛倒是紅紅的,臉上肌肉抽動,卻一滴淚也滑不出來。誰能想到成親會是這樣亂糟糟的熱鬧景象,喬夫人從前沒嫁過女兒,如今身臨其境,才知話本子裡都是騙人的,什麼傷感都叫四周的喧囂嘈雜衝散了。

喬薇努力朝母親擠出一笑,“娘,女兒今日拜別,往後不能時常陪伴您身側,您自己要保重。”

她自己也煽情不來,幾句話都是以最平淡的口吻說出,喬夫人卻驀然覺得眼中一陣酸澀,忙用綢絹掩住口鼻,揮揮手,讓人領她出去——否則新娘子哭花了臉多麼難看。

喬薇倒不是真要哭,心內只覺悵然若失,跨過這道門檻,從此她就不再是這家裡的人。雖然實際住的時候也不算長,可一旦分離,總歸有些不捨罷……

喬誠正在臺階下等候送嫁,一改平日裡嬉皮笑臉的做派,顯得格外嚴肅。見喬薇過來,他立刻伸出手去,“妹妹,我來揹你。”

本地確有兄長親自為幼妹送嫁的傳統,但多在民間,大戶人家少有落實。一來嫌丟人,二來,那些個紈絝子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碰上稍微豐腴些的姑娘怕是背都背不動呢。

好在喬薇自信尚算苗條,喬誠看起來也很有力氣,她便沒有拒絕,只朝他笑了笑,溫聲道:“哥哥可別摔著。”

喬誠一本正經拍拍自己的胸膛,“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