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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荷葉酒也不過是用尋常的稻米釀的酒,沾了一點荷葉的清香而已。勝在酒味頗淡,不容易醉人。其實正宗該用荷葉捲成酒杯來喝才是,只是礙於皇室之子的體面,連這一點小小的情趣也不能享有。

傅瑤就著他的手腕飲下,覺得姿勢有些彆扭,幾乎是順勢仰躺在元禎懷中。元禎則是溫柔的撥弄她鬢邊的髮絲,如同撥弄琵琶上的絲絃。

莫非她這不通樂理的女子,比那色藝雙絕的歌姬還讓元禎著迷嗎?傅瑤本該欣喜的,但卻莫名的有些惴惴起來。

聽說越是平靜的海面,越容易掀起驚濤駭浪,那麼她的驚濤駭浪會在何處?

西湖的夜景又與白天不同,點點繁星映在湖面,交相輝映,如同在天地間交織出一張巨大的珠簾,又有那知情識趣的船孃,從船上放下花燈隨水飄零,點點螢火飄蕩其中,實在是美不勝收。

比起白日的繁華喧嚷,夜晚的西湖更多了一分溫柔恬靜之美。

夜晚的人也比白天少了許多,皇帝出行並不喜驚動,是以並未大肆炫示自己的身份,但是附近機靈的人家莫不提前得了訊息,早早地避開,不敢打擾聖駕。現在仍泛舟湖上的,除了膽大妄為的,下剩的該是不知底裡的。

傅瑤飲多了酒,懶蛇般靠在船舷上,星眼微餳,覺得這西湖果真熱鬧到不堪,說是醉生夢死也不為過。

元禎望著滿天星河,卻是沉默的道:“倘若你我能終老於此該有多好。”

傅瑤輕輕笑著,用一根蔥白玉指點著他,“殿下除非不做太子,那樣你我就流離失所了,咱們該拿什麼謀生呢?我是什麼都不會的,殿下就……”

她帶些微醉睨著他,覺得以元禎的資質,做個小倌或許也不錯,指不定還能大紅呢;再不然,只好去當個落魄琴師,在青樓裡談幾支曲兒,只是這麼一來,他們跟那位曲姑娘就得主客易勢了。

元禎見她笑容盪漾,情知她轉著什麼不好的念頭,便掐著她的腰身,略帶威脅性的道:“又在心裡編排些什麼,還不從實招來?”

豈知他掐的那一下正在點上,傅瑤腰間的癢肉本就敏感,何況衣裳還穿的薄,忍不住格格的笑將起來,一面軟語求饒不止。

兩人正鬧得起勁,不遠處一艘畫舫冉冉駛過,船頭幾個年輕公子聞見歡聲笑語,忍不住將目光投來。

傅瑤低語道:“放手,別讓人看笑話。”

一面理了理衣裳,裝出看夜景的自在模樣,那些人只好無聊的收回視線。豈知仍有一個盯著她不放,傅瑤下意識瞪回去,正對上秦爽愕然且尷尬的笑臉。

怎麼哪兒都有他?

傅瑤還未從驚訝中恢復過來,元禎湊近她耳畔,下巴隔著衣衫重重磕在她肩上,“阿瑤,怎麼不和老朋友打聲招呼?”

這回他的聲音可真成冷冰冰的了。

談心

傅瑤不知天底下怎會有這樣巧合的事, 明明秦爽同她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偏偏好幾回都能正好碰上,好像有一隻上天的手在無形操控一般。

或許一切真是天意, 怪只怪她承擔了這副身體, 也改變了原有的因緣。傅瑤於此際, 倒模模糊糊升起信命的衝動。

元禎說的自是氣話,傅瑤不可能當他的面同秦爽笑語喧闐的, 只好悶不做聲,惟願秦爽知情識趣,儘快將畫舫駛走,權當沒瞧見這邊。

但不知是元禎的目光穿透力太強, 還是秦爽為人太知規矩,他竟放下小舟, 撐著篙向這邊駛來。

傅瑤只好眼睜睜的看著。

秦爽到了近前,抱拳施禮道:“拜見太子殿下。”

元禎那會兒神色冷淡異常, 這會子反倒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笑意來, 落在傅瑤眼中卻越發惴惴。

秦爽見他往那艘畫舫望了一眼,以為是責怪那些同伴不來見禮,忙道:“太子殿下勿怪,他們吃醉了酒, 恐怕驚擾了殿下, 故臣不敢令他們前來。”

元禎點了點頭, 徑自拱身鑽回船艙裡,好像人不是他叫來的一般。

秦爽尷尬的站在原地, 不知如何是好,他再沒眼色,也知道太子殿下動了真氣,儘管不知道這股氣從何處來。

傅瑤也和他同樣尷尬,如果可以的話,她才真想找個藉口先溜呢,誰知元禎自顧自躲起來了,把自己的老婆和一個外人留在這兒——倒好像她和秦爽有什麼知心話,特意給他們騰出空間似的。

元禎或許存心較勁,有心給自己戴一頂綠帽子,可是傅瑤身正不怕影子斜,萬不能給人落了話柄。

她打起精神笑道:“秦公子怎麼也到西湖來了?餘杭同京城隔著幾千裡地呢!”

秦爽這個鋸了嘴的葫蘆也終於找到了開口,有些拘謹的道:“是週四郎他們幾個起的主意,說是……在我成親之前,要好好出來遊玩一遭,以後就不見得有這樣機會了,這幾日正好在西湖落腳。”

秦爽說出這番話很有些赧然,他追求了傅瑤許久,心意未曾稍有轉移,如今說變就變,恐怕難以服人。他甚至私心猜想著,對方說不定也有些吃味,畢竟哪個女子不希望別人憧憬仰慕自己?恨不得所有的追求者都為自己終身不娶。

然而傅瑤只是好奇問道:“你已經定親了?是花燈節上你那位表妹?”

秦爽點了點頭,“正是。”見她臉上滿是喜悅,顯見得心思光明磊落,對自己未曾做過他想,心下倒有些黯然。

傅瑤倒真覺得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雖說她對秦爽根本無意,可若秦爽遲遲不肯娶親,感覺上倒像由她造成一般,還引得元禎猜想他倆的關係。如今這位秦公子總算肯成家立業,兩下里從此各不相干,傅瑤也能省心多了。

所以她這聲恭喜說出來是真心實意的。

秦爽卻彷彿有些悵惘,付出多年的痴心,一下子說舍就舍,總還是有些捨不得。或者說,並非捨不得眼前的這個女子,而僅僅是可憐深愛多年的自身罷了。

他盯著傅瑤看了片刻,躊躇問道:“太子妃彷彿清減了不少,是身子抱恙麼?”

“暑天胃口不佳,人難免消瘦些。”傅瑤勉強答道。

她看得出,秦爽在變相的問她過得好不好,她很感激他這份體貼心意,但要誠實的回答顯然是不可能的。傅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消瘦,她只知道她所擔的心事,只有元禎能給她解答——而她是不敢直接去問元禎的。

兩人站在晚風中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秦爽仍舊乘那葉小舟離去,傅瑤也轉身返回船艙裡。

元禎正盤膝坐在小几前,執著酒壺自斟自飲,一向白如玉的臉上竟透出微微血色,難得的顯出醉態。

傅瑤暗暗納罕,元禎酒量甚好,一向是不容易吃醉的。每次赴宴,別人醉醺醺的倒在地上,他尚且鎮定自若的總攬全域性,私底下就更不會多飲了。

傅瑤將那隻酒壺提過來,將殘酒倒入荷花池裡,涓滴不剩,笑道:“殿下怎麼自己躲著飲酒起來了,也不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