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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瑤不知該如何開解他,若無血脈聯結,所謂的視若己出其實很難做到。趙皇后縱然有心將元禎視作自己的親生子,可是在具體的照拂對待上,比起真正的母親還是有些差別罷?

“但是孤現在反而理解她,母后雖然嚴厲,卻是按照一個太子應該具備的才智和品德來教養我,何況她素日對我並無苛待,保我衣食無憂,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長成現在這副模樣。”元禎晃了晃杯中殘酒,嘆息道:“你且瞧著,二弟被高氏那樣溺愛,可不是走向歪路了?”

聽他這意思,彷彿對自己現在的模樣很滿意似的,儼然是個道德上的楷模。傅瑤背轉身去,悄悄的嗤了一聲,她可不信那些春宮圖小冊子都是趙皇后命人傳授給他的。

她這種小動作自然瞞不過元禎的眼睛,出於一種天然的默契,他甚至極快的領會了傅瑤的意思,俊臉上微微泛紅,輕咳了一聲道:“孤當時功課繁重,自然得尋些法子以作消遣。”

傅瑤用一副滑稽的眼光看著他,彷彿在說:“編,你只管編,我倒要看看你的厚臉皮能到什麼程度。”

元禎連忙扯開話題,“你可知近來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傅瑤不想與他廝纏,因循著話頭問道:“什麼事?”

“還不是邊境不寧,北蕃那些蠻子不知從哪吃了熊心豹子膽,又開始蠢蠢欲動,接連滋擾了幾座城池。”

“他們不是一直如此麼?”傅瑤有些不屑的道。

對於從前的大曆而已,北蕃的確是個強敵,但隨著大曆這幾年休養生息,國力漸漸穩定,北蕃也不敢再大舉犯境,自取其辱,只敢小偷小摸的打鬧而已。

元禎面容嚴肅,“但今次不同,據探子來報,那群進犯的強人中有北蕃王的親隨,你想想,這裡頭的來由可大了。”

傅瑤大驚,“莫非竟是出自北蕃王授意不成?”

以往那些紛爭,雖然明知與北蕃王脫不了干係,還可說是底下人不遵約束。但若由北蕃王明確指示,恐怕就免不了一場戰亂了。

她登時憂心忡忡,“北蕃王應該沒這麼大膽子吧?”

“人心不足蛇吞象,誰知道呢?”元禎沉肅說道,“眼下也只好靜觀其變,伺機再尋對策好了。”

傅瑤眉頭微微皺起,自從趙皇后去世以來,皇帝就一直身子欠安,精神也不及從前,竟是將大半的朝政交由太子處理。雖說這也是一件好事,表明他對元禎的信任,可是元禎畢竟年輕,驟掌大權,每日光是應付那些圓滑老臣就得費不少心神,人看著看著清癯下去,更別說如今還有一場隱隱戰禍迫在眉睫,他肩上的擔子只怕更重了。

元禎瞧出她的擔憂,輕吻著她的鬢髮,安撫道:“你放心,孤自己知道輕重,倒是你操勞了這些日子,該好好調理才是。”

說著就看向她平坦的腹部,下一句話分明是“再為我生個大胖小子才好。”

傅瑤氣惱的臉都紅了,多麼煽情的時刻,偏偏總被他往不正經的地方引。可是元禎的一個吻就堵住了她所有的惱怒,一直到兩人都有些氣喘吁吁,才鬆開她,輕理著她的雲鬢道:“你瘦了,我會心疼。”

明明是很俗氣的臺詞,傅瑤聽著偏有幾分感動,也許是因為元禎直直望著她的緣故。被他那雙澄明的眼睛看著,傅瑤覺得心幾乎軟化做一灘水,溺死在元禎的眷眷深情裡。

兩人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但是這樣靜靜地相擁著,也有它的一種意境。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什麼都不必想,連永恆都觸手可及。

元禎的預感變成了現實,在除夕的鞭炮聲響起之前,北蕃的鐵騎就越過了脆弱的邊境,肆意踐踏在大曆的疆土上。

許久以來的安逸終於被打破,成德帝勃然大怒,派了幾名得力的將領嚴防邊關,務必要將蠻賊擒獲殆盡。但不知是北蕃實力大增,還是大曆的兵士都養成了祿纛,戰事竟遲遲僵持不下。

在這樣煩悶的狀態下,今歲的除夕夜也過得不如人意。

宮中太后與皇后相繼過世,又添上戰禍,成德帝脾氣再好也笑不出來,酒宴上的氣氛始終冷冰冰的。因了這難堪的肅穆,一向愛笑的昌平也減了幾分活潑,傅瑤更是眼觀鼻鼻觀心,埋頭照顧兩個孩子用飯,儼然是忙碌的母親。

本以為除夕夜會這樣安靜的過去,可是在聽到恆親王請求讓太子領兵親征的建議時,傅瑤忍不住驚訝的抬起頭。

這個恆親王,哪來那麼多么蛾子!

成德帝手裡轉著一隻骨瓷酒杯,神情漠然。

周淑妃忙解圍笑道:“家宴之上不談政事,恆親王還是先坐下吧,有什麼事容後再向陛下稟告。”

恆親王一把老胡子紋絲不動,態度異常堅決,“陛下,北蕃蠻夷擾我疆土,殺我子民,若不速戰速決,豈不寒了天下將士之心。何況陛下昔年也曾親討北蕃,何以到了太子就猶豫不決?臣以為,若由太子代替御駕親征,士氣定將高漲,斬獲北蕃指日可待。”

傅瑤聽了這話便生氣,時代都不一樣,怎麼能類比?皇帝當年那麼多兄弟,個個都是仰仗著軍功在先帝面前得臉,在軍營中的威信與如今大不相同。可自從成德帝即位之後,便大權獨攬,軍權更是不許他人染指,元禎都不曾經過歷練,現在貿然讓他去討伐北蕃,不是等於送死麼?

周淑妃也顰眉道:“太子未曾接手過軍中事務,恐怕難以得人心,若將士們不服管教,鬧起來,該如何是好?”

恆親王道:“正因太子經驗尚缺,才更需要歷練,否則來日如何接掌陛下之位,得萬民之心?至於淑妃娘娘的擔憂怕是過慮了,太子乃陛下所委派,誰人敢不聽從,若有那心存異志的,按軍規處置了便是。”

這老狐狸果然老辣,元禎在軍中本就無甚威信,若還擺起儲君的架子,動不動就人頭落地,只怕眾人更得從心底裡厭惡懼怕,將他視作一個潛在的暴君。

他這是要毀了元禎長期建立以來的良好形象啊!

傅瑤想不通這位恆親王與元禎有多大仇,要這樣陷害他。她現在只盼著在座有哪個明事理的宗親,可以站出來為元禎說句話,阻止這一瘋狂的舉動。

念頭才一閃過,就見兆郡王站了起來,然而他說的卻是“臣附議”。

此言一出,又有幾位親王出來表態,然而他們的意見也與恆親王大同小異。只有誠郡王覺得此舉欠妥,然而獨木難支,很快他的異議就被淹沒在七嘴八舌的談論中了。

事已至此,元禎再不表態也不行。他起身靜靜說道:“父皇,兒臣願意領兵。”

成德帝的臉色好似十分疲倦,他擺了擺手道:“你先坐下吧,朕現在不想談論此事。”

眾人暫且住了口,宴會如常舉行。因為有意獻媚於皇帝的緣故,氣氛反而比方才鬆快許多,觥籌交錯間,也有幾分其樂融融的味道。

只有皇帝的情緒是複雜的,傅瑤留意到,他用眼睛掃視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卻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