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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信與奏章

南夷迎來了豐收季,夏糧稅徵收,一船又一船的官糧運到了南夷城,這讓南夷城越發熱鬧起來。

往京城送糧稅向來是主官的責任,巡撫這一任三年,身為地方大員,少不了往京城遞摺子表忠心。章巡撫百事纏身,這要送糧稅,更不曉得要多少時日,秦鳳儀斷離不得他的。秦鳳儀道:“讓李布政使去吧,他本也管著糧賦這一塊,正好也要致仕了,一道回京也順道。”

章顏手裡百樣事務,一旦去送糧,也不曉得手裡的事要交給誰,道:“李布政使年邁,臣想著,還需個得力之人幫著他才是。”

其實,窮有窮的好處,南夷人少,秦鳳儀選拔人才,一不看出身,二不看文章,就看能不能做事。秦鳳儀道:“李布政使那個手下,有個叫譚經歷的,倒是不錯,讓他跟著,挑幾個人就是了。”

把送糧稅的事商量妥當,章顏還有件事要跟秦鳳儀說:“那個,下官聽李布政使的意思,他今年才六十,想繼續為殿下效力。”

秦鳳儀一翻白眼,道:“我來這快一年了,也沒見他效過什麼力。去歲我來的時候,看他那‘之乎者也’哆裡哆嗦的勁兒,原本想讓他幫著管一管官學,他又嫌差事小。前兒我帶著張長史他們去官學,他的影子都沒見著,都是阿灝在管。你說說,他能效什麼力?”

章顏很想說,人家也是四品布政使,讓四品布政使管官學本身就有點大材小用。當然,那個李布政使也是個沒眼色的,成天一副大儒的酸樣兒,章顏也不大喜歡他。只是這四品布政使一去,怕就是旁的人安排進來了。

章顏悄悄與秦鳳儀道:“我聽說,李布政使是景川侯府的族人。”

秦鳳儀眉毛一挑,咳一聲,正色道:“管他是誰的族人,這樣尸位素餐的傢伙,寧可不要。”然後他心想,媳婦兒沒跟他提過啊,既然媳婦兒沒提,可見不是什麼要緊的人。主要是李布政使這類佔著茅坑不拉屎的傢伙太討人厭了,誰的族人都不管用,秦鳳儀必要李布政使致仕的。章顏見秦鳳儀這般,便也不再勸了。

秦鳳儀與章顏道:“我跟你說,咱們的荔枝,多出好幾十缸呢,知道不?”章顏眉心一動:“殿下不會是想做荔枝生意吧?”

“這生意才有多大?何況,勞民傷財。”秦鳳儀道,“只是去既去了,到了杭州,必然要走大運河的,屆時水上就便宜了,把這幾十缸一併帶上,京城裡人傻錢多的主兒遍地都是。告訴譚經歷,賣個好價錢,也犒勞一下這些一道辛苦的民夫。”

章顏感慨道:“殿下心善。”其實,按理民夫們都是徵調,不用給銀子的。秦鳳儀自是看不上荔枝的生意,不過是多給幾十缸,一則是怕路上有損耗,二便是賣了補貼一下這些民夫。

秦鳳儀擺擺手:“這值什麼。要我說,徵糧也不必這麼麻煩,咱們南夷山高路遠的,就不能換成銀子送去?明兒給我寫個奏本,問一問朝廷,能不能以後咱們南夷的糧稅都折成銀子送往戶部。”

章顏一想,這法子雖則新奇些,卻真是能省許多人力,當下應了,決心回去就寫摺子,連帶上回殿下交代他的摺子一道寫。

秦鳳儀與章顏商量完畢,回內宅後還問了媳婦兒一句李布政使可是她族人。李鏡道:“說來是個沒出五服的族裡堂祖父吧。”

“還真是族親啊?”“族親不族親的,他是個清高的,一向不屑與我們本家來往。咱們這來南夷城多少日子了,別說他了,就是他家太太,我請諸誥命過來說話,也沒跟我說過一句親熱話,你當平常人對待就成了。”李鏡道。

“這是何故?”秦鳳儀是個好奇心重的人,自然問其緣故。

李鏡道:“這位堂祖父的父親,是我曾祖父的弟弟。不過堂祖父這支為庶出,我曾祖父為嫡出,偏生高祖父有些寵庶滅嫡的意思。我曾祖父有運道,為人亦有才幹,趕上亂世,跟著太祖皇帝起兵,後來得了爵位。高祖父當年發過一白日夢,想讓我曾祖父請立這位庶弟為侯府世子。這不是腦子有病嗎?我曾祖父有的是兒子,幹嗎要請立一向與自己不和的庶弟啊!聽說還為這個鬧過氣,可曾祖父是太祖時的名臣,他們再怎麼鬧也是白搭。他們那一支便一向不與主支親近,這位堂祖父長我父親一輩,年輕時中了進士,聽說就頗是傲氣,早早地做了官。當年先帝在陝甘殞身,我祖父和兩個伯父都死在了陝甘,家裡就剩下我父親和一位庶出的三伯。你沒見過我這位三伯,我也是聽人說的,我父親是嫡子,當時祖父和兩個伯父都歿了,自然是嫡子襲爵,可這位堂祖父,仗著輩分,仗著在朝多年,便說有長立長。那會兒朝中正是亂的時候,顧不上我們家這點事,當時陛下是先帝八皇子,先帝非要北巡,幾位皇子都死在了那裡,剩下的便是在京留守的三位,壽王便是九皇子。陛下之上還有一位六皇子,六皇子當年的勢頭也是極猛的,他與今上都是庶子,可他為長啊,當時擁立六皇子的也有一批人。後來,還是今上即了位。六皇子自是不必提了,我父親少時便給今上做伴讀,那會兒,這位堂祖父還說我家的爵位當立長呢,真是昏了他的頭,有嫡子不立,難道立庶子?”

“他能在布政使一位上終老,真是福氣。”李鏡都不想多提這種族人。秦鳳儀直感慨:“岳父家也爭得這麼厲害啊。”

李鏡道:“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要不是我曾祖父是個明白人,且有些運氣,我家要是高祖父那等人才當家,估計現在子弟都不曉得哪裡去了。就堂祖父這種嫡庶不明的,還想繼續在南夷州效力?這種人品,老老實實地致仕便也罷了。”

“那你怎麼不早與我說啊?”“你不也不待見他嘛,我還說什麼,顯得我孃家多亂似的。主要是高祖父糊塗,直接帶壞了一支子弟。你想想,世上不是沒有庶出子弟,已是庶出,這是沒法子的事,可你自己得爭氣,得明白事理。不能你是庶出,就恨嫡出的吧。這是什麼理?”李鏡搖搖頭,“沒法兒說,世上偏有這樣的糊塗人呢。”

說了一回李布政使的事,秦鳳儀與李鏡說了讓方悅、方灝去江寧的事。沒幾天,族兄弟二人就要起程了,秦鳳儀照例設酒,秦鳳儀還與兩人道:“要是族裡有可用的親戚朋友,只管一併帶來,咱們都不是外人。”

方悅、方灝覺著秦鳳儀當真是求賢若渴,皆正色應了。

待族兄弟二人走後,秦鳳儀召土人的十個族長過來南夷城說話,說的還是正事。如今,十家皆有子弟在官學唸書,非但如此,秦鳳儀還在南夷城給了他們一家一個鋪子,允他們自賣山上的山貨,生意還不錯。

秦鳳儀召他們過來,是與他們商量修建鳳凰觀之事。

一聽說秦鳳儀的新城要建鳳凰大神的觀,可是把這些人歡喜壞了。秦鳳儀笑道:“我與鳳凰大神頗有淵源,今在我的鳳凰城,必要建鳳凰大神的觀。今天叫你們過來,就是給你們看看鳳凰觀的圖紙,從此你們也可到城裡祭祀鳳凰大神了。”

秦鳳儀請他們過來看了,還說要給鳳凰大神塑像,阿金道:“殿下,我們族中便有鳳凰大神的像,可供於觀內。”

阿火族長當下不幹了,道:“我們族中也有,一樣可以供於觀內!”

餘下人皆說自己山中也有,秦鳳儀一笑:“這有何妨,屆時觀修好了,你們每家獻上一尊,可放偏殿供奉。”無非多蓋幾間屋子的事,反正觀裡有的是屋子。

大家一聽,這主意不偏不倚,便又高興起來。

秦鳳儀待他們一直不錯,如今還讓他們在城裡賣山貨,因為生意好,大家也不用去山下打劫肥羊了,說來都得感謝親王殿下,於是,對秦鳳儀頗多奉承。秦鳳儀笑道:“以後咱們南夷只會越來越好,只是怎麼只見你們來城裡,不見你們的妻女過來?我家王妃也在城內,倘你們的妻女過來,倒可與王妃說說話。”

阿花族長道:“她們都是粗人,怕不合王妃意,萬一嚇著王妃就不好了。”

秦鳳儀哈哈一笑:“本王的王妃,武功蓋世,曾力敗北蠻三王子,比嚴大姐的武功還要好。當年比武,你們也是見過的吧。”

這麼一說,阿花族長更糊塗了,道:“當天不就嚴大姐是女扮男裝嗎?”“還有一位也是女扮男裝,便是本王的王妃。”

諸人皆露出驚歎之意,極為讚歎佩服,均說王妃娘娘本領大,當下應承下回來城裡就把妻女帶上,給王妃娘娘問好。

秦鳳儀晚上就與媳婦兒說了此事:“待土人各家的族長媳婦兒來了,招待她們吃飯,帶她們去看看桑蠶之事。”

李鏡道:“以後要教導她們桑蠶之事嗎?”

秦鳳儀道:“這且不急,得看他們是不是誠心歸順。西邊兒山蠻勢力不小,他們雖是不同族群,說來都是土人,我雖有心收攏,也得看他們誠意如何。”

“是啊,土人的事務必要謹慎。就是山蠻那裡,你也要留心,咱們這裡一向窮困倒罷了,如今越來越好,當心山蠻眼紅。”

秦鳳儀道:“眼下日日訓練兵馬,我防的就是這個。”

轉眼就到了押送糧稅入京的日子,章顏的奏章也寫好了,上呈秦鳳儀。秦鳳儀一瞧,直說章顏:“這封改糧稅為稅銀的奏章寫得很好。這封讓你叫苦怎麼寫得這麼不苦啊?”

章顏嘴角直抽:“已是很苦啦。”“還不夠。”秦鳳儀親自要了筆墨,添改了幾筆,讓趙長史重抄了一遍,之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將兩本奏章交給譚經歷一路帶到京城去。

譚經歷深覺責任重大,一路辛勞自不必說。待秦鳳儀的奏章呈上,景安帝看後,私下還給景川侯瞧了一眼,指著那兩句半文半白的“貧窘之際,鹹粥亦無,只得望西北,灌兩口海風果腹”,與景川侯道:“估計就這兩句是那小子自己寫的。”尋常人寫不出這種話來。

景川侯都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了,景安帝便問:“可有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