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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識見

詩人朱湘15歲考入清華,後因抵制學生早餐時的點名制度,記滿三個大過而被學校開除。他在寫給低兩級的同學羅念生的信中說:“你問我為何要離開清華,我可以簡單回答一句,清華的生活是非人的,人生是奮鬥,而清華只是鑽分數,人生是變換,而清華只有單調,人生是熱辣辣的,而清華是隔靴搔癢。我投身社會之後,怪現象雖然目擊耳聞了許多,但這些正是真的人生。至於清華中最高尚的生活,都逃不出一個假,矯柔。”後來他還當面告訴羅念生,他恨死了清華,他若是有仇人,一定勸他送兒子入清華,這樣才害得死人。

朱湘從不看電影,認為那不是藝術。

上世紀20年代,丁西林對梁實秋說,他理想的家庭具備五個條件:一是糊塗的老爺,二是能幹的太太,三是乾淨的孩子,四是和氣的傭人,五是二十四小時的熱水供應。

豐子愷說:“趣味,在我是生活上一種重要的養料,其重要幾近於麵包。別人都在為了獲得麵包而犧牲趣味,或者為了堆積法幣而抑制趣味。我現在有幸而沒有走上這兩種行徑,還可省下半隻麵包來換得一點趣味。”

學者錢穆認為,快節奏、功利化的生活,不是一種高階活法。上世紀40年代,他曾說:“從鴉片戰爭五口通商直到今天,全國農村逐步破產,閒散生活再也維持不下來了,再不能不向功利上認真,中國人正在開始正式學忙迫,學緊張,學崇拜功利,然而忙迫緊張又哪裡是生活的正軌呢。功利也並非人生之終極理想,到底值不得崇拜,而且中國人在以往長時期的閒散生活中,實在亦有許多寶貴而可愛的經驗,還常使我們回憶與流連。這正是中國人,尤其是懂得生活趣味的中國人今天的大苦處。”

錢穆理想的生活環境是什麼呢?他說:“人類斷不能沒有文化,沒有都市,沒有大群集合的種種活動。但人類更不能沒有的,卻不是這些,而是自然、鄉村、孤獨與安定。人類最理想的生命,是從大自然中創造文化,從鄉村裡建設都市,從孤獨中整合大群,從安定中尋出活動。若在已成熟的文化,已繁華的都市,已熱鬧的大群,已定形的活動中討生活,那只是掙扎。覓享用,那只是墮退。問前途,也恐只有毀滅。想補救,只有重返自然,再回到鄉村,在孤獨的安定中另求生機,重謀出路。”

錢穆還說:“一切物質生活全沒多大深度,因此影響於全部人生的,也並不深刻。乘飛機,凌空而去,只是快了些,並不見得坐飛機的人,在其內心深處,便會發出多大變化來……若使其人終身囿於物質生活中,沒有啟示透發其愛美的求知的內心深處。一種無底止的向前追求,則實是人生一最大缺陷而無可補償。人生只有在心靈中進展,絕不僅在物質上塗飾。”

聞一多任青島大學教授時,曾在一封信裡說:“我們這青島,凡屬於自然的都好,屬於人事的種種趣味,缺憾太多。”

豐子愷喜歡到一些沒名的、遊人多不會光顧的去處賞景。他說:“我把三潭印月、岳廟等大名鼎鼎的地方讓給別人遊。人棄我取,人取我與。這是范蠡致富的秘訣,移用在欣賞上,也大得其宜。”

錢鍾書說:“吃飯有時很像結婚,名義上最主要的東西,其實往往是附屬品。吃講究的飯事實上只是吃菜,正如討闊佬的小姐,宗旨倒並不在女人。這種主權旁移,包含著一個轉了彎的、不甚樸素的人生觀。”

林語堂在評價明代李笠翁所提出居室的“自在”和“獨立性”這兩大要素時,認為“自在”比“獨立性”重要。他說:“因為一個人不論他有怎樣寬大華麗的房屋,裡邊總有一間他所最喜愛,實在常處的房間,而且必是一間小而樸素,不甚整齊,和暖的房間。”他尤其欣賞李笠翁的這樣一段見解:“凡人止好富麗者,非好富麗;因其不能創異標新,舍富麗無所見長,只得以此塞責。”

1924年5月31日,周作人在津浦鐵路的火車上致信孫伏園說:“我並不是不要吃大菜的,但雖然要吃,若在強迫的非吃不可的時候,也會令人不高興起來。”

1924年,周作人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我們於日用必須的東西以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遊戲與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我們看夕陽,看秋河,看花,聽雨,聞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飽的點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雖然是無用的裝點,而且是愈精煉愈好。”

徐志摩與張幼儀離婚後,張幼儀的哥哥張君勱反對妹妹再嫁,說:“女人只能出嫁一次,否則中國的風俗都沒有意義了。”

上世紀40年代,學者金性堯的一個朋友想把杭州一所三上三下的舊式住宅賣掉,在西湖邊另建別墅。金不贊成長居湖濱,這涉及他的一套對生活的理解:“我們對於一切美的欣賞,應該保持一點心理距離;如果一天到晚的對著湖光山色,則湖山就未必能引起我們深切的依戀,深切的低徊,反而會感到厭倦。最好,與住所相距有十里之遙,偶然的於一個月中,來此盤桓徜徉,方能於精神上、於心理上,有一番愉快輕鬆的調劑,然後又依依的跟它叩別,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正如天天讀李杜的詩篇,也會逐漸生厭,所謂忙裡偷閒,方是真正的領略悠閒之趣。否則,便流於無聊和扯淡,變成‘幾乎無事的悲劇’了。少時讀宋人詩云:‘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閒’,至今猶覺綠葉森森中有此悠然一境,這樣的半日之閒,才抵得上十載勞頓。”

趙景深說:“錢歌川是有生活情趣的,他不把生活過得公式化。”

錢鍾書說:“心直口快的勸告,假使出諸美麗的異性朋友,如聞裂帛,如看快刀切菜,當然樂於聽受。不過,照我所知,美麗的女郎,中外一例,說話無不打著圈兒拐了彎的;只有身段缺乏曲線的娘兒們兒,說話也筆直到底。”“無友一身輕,威斯婁的得意語,只算替我說的。”

梁思成說:“我們有傳統習慣和趣味,家庭組織、生活程度、工作休息,以及烹飪、縫紉、室內的書畫陳設、室外的庭院花木,都不與西人相同。這一切表現的總表現曾是我們的建築。”

謝六逸寫信給友人:“聰明人不願結婚,甚至不必有個家。”謝本人不僅結了婚,而且有一群孩子,有一個令人羨慕的美滿的家。

吳宓說:“除了學術與愛情,其他問題一概免談。”

梁漱溟曾談及擇偶標準:“在年齡上,在容貌上,在家世上,在學識上,我全不計較,但願得一寬和仁厚的人。不過,單是寬仁而缺乏超俗的意趣,似乎亦難與我為偶;有超俗的意趣,而魄力不足以副,這種人是不免要自苦的;所以寬仁超俗而有魄力者,是我所求。這自然不容易得,如果有天資大略近乎這樣的,就是不識字亦沒關係。”

梁實秋說:“齊(如山)先生心胸開朗,了無執著,所以他能享受生活,把生活當作藝術來享受,所以他風神瀟灑,望之如閒雲野鶴。他並不是窮奢極侈地去享受耳目生色之娛,他是隨遇而安的欣賞社會人生之形形色色。他有閒情逸致去研討‘三百六十行’,他不吝與販夫走卒為伍,他肯嘗試各樣各種的地方小吃。有一次他請我們幾個人吃‘豆腐腦’,在北平崇文門外有一家專賣豆腐腦的店鋪,我這北平土著都不知道有這等的一個地方。”

楊振聲說:“字畫只求其好,何必名家?”

有人曾向魯迅提起,歐陽予倩、田漢等人想以改良京劇來宣傳救國思想,魯迅笑道:“以京劇來宣傳救國,那就是:‘我們救國啊啊啊啊了,這行麼?’”

張愛玲著裝分不出前衛還是落伍。一次她去印刷所看書稿的校樣,在與女工聊天時說:“要想讓人家在那麼多人裡只注意你一個,就得去找你祖母的衣服來穿。”女工問:“穿祖母的衣服,不是和穿壽衣一樣了嗎?”張說:“那有什麼關係,別緻就行。”

1936年春天的一個傍晚,作家吳朗西去永安公司附近赴宴。下了電車後,他先去一家彩票店買航空公司獎券撞撞運氣。此時,有人過來拍他的肩膀,吳回頭一看,是魯迅,他一時緊張,說不出別的話來,便問魯迅:“先生,您買不買獎券?”魯迅笑答:“我從來不買發財票。”

魯迅說:“誠然,用經濟學的眼光看起來,在現制度下,‘閒暇’恐怕也確是一種富。”

邵洵美認為:賭博富於詩意。

金嶽霖說:“沈從文先生從前喜歡用‘打發日子’四個字來形容生活。”

金嶽霖說:“30年代相當早的時候,唐擎黃先生同我從晚八點開始討論‘雅’這一概念,一直討論到午夜兩點鐘以後,我們得出的結論只是這東西不能求,雅是愈求愈求不到的東西。”

徐悲鴻和蔣碧微去法國前逗留北京期間,徐每天四處交際,蔣則枯守家門,她說:“往後幾十年裡,雖然經常聽朋友在說北平住家怎麼理想,可是我就從來不曾想過要到北平去住。因為在我的記憶裡,我那北平一年的生活,只有苦悶和貧窮。”

林語堂說:“欲探測一箇中國人的脾氣,其最容易的方法,莫過於問他喜歡林黛玉還是薛寶釵。假如他喜歡黛玉,那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假如他贊成寶釵,那他是一個現實主義者。有的喜歡晴雯,那他也許是未來的大作家;有的喜歡史湘雲,他應該同樣愛好李白的詩。”

魯迅曾在廈門大學執教,他對廈門有如此印象:“此地初見雖然像有趣,而其實卻很單調,永是這樣的山,這樣的海。便是天氣,也永是這樣暖和,樹和花草,也永是這樣開著,綠著。”魯迅還說過:“我不愛江南。秀氣是秀氣的,但小氣。聽到蘇州話,就令人肉麻。此種語言,將來必須下令禁止。”

梁實秋說:“我雖然足跡不廣,但北自遼東,南至百粵,也走過了十幾個省,竊以為真正令人流連不忍去的地方應推青島。”

徐志摩說:“男女之間的情和愛是有區別的,丈夫絕對不能干涉妻子交朋友,何況鴉片煙榻,看似接近,只能談情,不能愛,所以男女之間最規矩最清白的是煙榻,最曖昧最嘈雜的是打牌。”

1935年10月29日,魯迅致信曹聚仁:“今天卻看先生之作,以大家之注意於胡蝶之結婚為不然,其實這是不可省的,倘無蝴蝶之類在表面飛舞,小報也辦不下去。”

魯迅說:“自己一面點電燈,坐火車,吃西餐,一面卻罵科學,講國粹,確是所謂‘士大夫’的壞處。印度的甘地,是反英的,他不但不用英國貨,連生起病來,也不用英國藥,這才是‘言行一致’。但中國的讀書人,卻往往只講空話,以自示其不凡了。”